叁

坠入海中的那一瞬间，潮冷终于将我充血的头颅浇凉。我开始恶心，在死亡之门前踌躇，她牵着我的手，她松开了，我开始往上爬，拼命地爬。

我爬上去了，我活下来了，我开始感激又愧疚，厌恶又愉悦了。

海日升满的时候，我开始往回走，那颗因为她而焕发生机的心又恢复成了熟悉的样子，冰冷、坚硬，碎成了许多快。

我开始恨她。

我自首了，然后戴上了怎么也暖不也不会暖热的银色镣铐，法律，它判我终身忏悔。

在监狱里的每一天，我每晚都会梦到她，梦到她像逼真的人偶一样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于是我开始祈祷，祈祷她迈往极乐，祈祷她来世幸福，祈祷她……原谅我的背叛。

这一次所有人都不知道，我有了新的病，这病长在我眼里，它让监狱里的每一个人都生出了同一张脸——那是她的。

我对她说，你不应该就这样死去，我之所以背叛你，是因为我想替你活着，我要你享受你本可以享受的一切，所以我反悔了，你能理解吗，你不能理解也没关系，我一定会好好活着，为你。

我向她道歉，唾骂自己的懦弱，我虚伪地难过，虚伪地发誓，而她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从此以后的人生里，我永远只能看到她的那张脸，我们永远在一起了，即便她面无表情了。

三个月以后，我又爱上了她，于是我尝试自杀。

但失败了。

我咬断了舌头，从此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这样，每天晚上她再来我梦里的时候，我就和她一样，都只能看着对方而说不出一句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