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沈惊鹊探头探脑地观望着局势，脚倒是像扎了根似的死活不肯迈进镇子阴沉的地界，那人瞧着她这副模样，在暗处勾起了唇角。

不知这小姑娘是胆子小呢，还是真聪明？

沈惊鹊本不打算出手，可她看清了那几个大汉身上穿的甲胄，电光火石间心念一转就用掷符的巧劲飞出了这柄剑，见着不偏不倚地击中了这才松了口气。

她看被追那人离镇子口不过六七丈远，自己又给他解了一次围，怎么也出得来了，可没想到他就像没看见镇口的天光似的，兜兜转转离出口越发远了。

她一急，眼角余光瞥见身前有如实质的黑雾想拽她进去，脚步轻移，敏捷地旋身躲过，却没注意身后突然冒出大力将她猛地向前一推！

只是踉跄两步，她竟来到那人身边，来不及等她回神，一把刀就塞到她手里。

那人这时将一个大汉踹向她，沈惊鹊反手就用刀背把人挥出老远，仓促中回头去找镇口，入目的只有漆黑一片。

“可以啊小姑娘，招式熟练，就是差些火候。”

沈惊鹊这才将这人看清。

这名青年男子看着二十五六模样，白皙清秀，一双桃花眼未语含笑，潋滟生情，天青色轻衫外罩了一层薄纱，绣着仙鹤乘云，再加上手里一把山水油墨扇，活脱脱一个风流公子哥。

沈惊鹊觉得自己应该改改“以貌取人”的毛病，这人能在黑雾里乱窜这么久还活蹦乱跳的岂能是简单的风流公子？

她料想中这人应该身上带伤，等她救下时正好她拿捏，可现在瞧他风轻云淡的模样，哪还有刚才力不从心的狼狈？

也许看出沈惊鹊眼底明显的戒备，这人一边招架神智全无，就像疯狗一样扑上来的大汉，一边捉弄似的对沈惊鹊剑招指手画脚，“那边那边，回身，左手两步，用力呀！”

自己剑术有几斤几两她还是清楚的，但出乎意料的是这几人很快的就被击倒，沈惊鹊站定，离先前那人几步远，手中握紧利刃，刀尖划过地面留下印痕。

呼的一声，那人打开纸扇，摇着走过来，语调懒散随意却不显轻浮，“在下方鹤生，还要多谢姑娘出手相救，我这人最欠不得人恩情，姑娘可需要在下帮些什么？”

方鹤生身上有一种和煦温柔的气质，又带几分潇洒不羁的言行，很容易让人信任亲近，沈惊鹊怕自己也放松了戒备，抿唇不语。

方鹤生觉得小姑娘暗中盯着他眼睛都不敢眨一眨，却又不敢明目张胆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向他龇牙的小猫，于是带着浓厚的笑意对沈惊鹊说道：“你看看这个。”

沈惊鹊看他从袖子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在她面前故意晃来晃去。

“我的面具！”

沈惊鹊伸手去拿，却被方鹤生躲开了。

“看你掉的，顺手帮你捡了。”说完带着三分漫不经心地把鬼脸面具抛给了她。

沈惊鹊觉得人的确不可貌相，瞧着这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行事倒是难以琢磨。

“之前是你在阵中救了我？”

“我以为很明显了，”方鹤生嘴角笑意未减，“怎么，不相信在下的话？”

沈惊鹊用透着疏离戒备的语气答道，“不敢，多谢阁下相救之恩，不知阁下为何出手？”

“我这人天生好管闲事，就算身在方外也忍不住管管这人间事，改不了了……”方鹤生多么精明，自然知道三言两语不能让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放下警惕，更遑论这样一个在阴暗算计中混日子的死士，只是想起过去，眼里的光暗了暗，用沈惊鹊听不见的声音自嘲道，“真是喜欢自找麻烦……”

沈惊鹊又问：“在下还有一问，不知阁下可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之前就在我身边。”

方鹤生收了纸扇插在腰边，“我只见了姑娘一人。”

他说着自顾转身，手里提上一盏红色的宫灯。

漫天遮目的黑暗里唯有一点莹莹的亮光，映衬着他袍角银丝绣的暗纹。

沈惊鹊上前的脚步一顿，一道清闲的声音传入耳中。

“不过我打算入镇办事，姑娘可愿同行？”

沈惊鹊一路跟在方鹤生身边，发现黑雾根本不敢靠近他们，就像受惊的野兽本能地蜷缩在角落。

她从方鹤生口中得知他前些日子就来了镇上，暗地里察觉镇上的高门大户都偷偷残害路过镇子的外乡人，用那个布置在祠堂中的大阵炼化生魂。

“后来我发现那个大阵有了变化，估计是又有人直接利用现成的阵法做了手脚，让镇子上的人一夜之间生魂尽失，这么稀奇的事情，我自然想弄清楚，所以我一直在祠堂外观察。”

方鹤生在一扇木板门外站定，看向沈惊鹊。

沈惊鹊以为是要她上前探路，于是轻车熟路地试探着轻推一下门，没有推动。

“插了门栓吧。”沈惊鹊接过宫灯，举高，照亮了门上牌匾，差点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