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列车走了二百多公里，把林雪带回了福市，一个让她能找到暂时心安的小城镇。

林雪的老家在S省福市。赵洁年轻时一个人跑到S省的省会云市打拼，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林平昌，很快就生了林雪。那时两人还尚未在云市站稳脚跟，只能挤住在出租屋里，更无暇照顾林雪。赵洁虽然不舍，但也只能依着林平昌把林雪送回福市，让自己的母亲代为抚养。

林雪跟着姥姥长大，直到长大后才随赵洁迁回云市，正式成为了云市公民。

福市的城市概貌从火车站就能窥见。

列车一停下来，望向窗外的视野比槟城高出了一截。林雪跟着下车的队列排到门口，看着一个个提着行李的旅客费力地将行李箱抬下三级铁板镂空的台阶，战战兢兢。林雪捂好身上装手机的口袋，每次下车她都怕手机会一不小心从高台掉到轨道上，尸骨无存。

水泥修缮过的地面，掉了绿漆的出站铁门，生锈的防护栏杆，灰尘仆仆的站前广场......一切看起来都是灰旧的，破败的。看上去像十年前的云市。

林雪一出站就看到了骑坐在电瓶车上等她的堂妹赵珊。

赵珊低头划拉着手机，感受到有人走近，一抬头，嘴角提了提，扬了扬下巴，“上车吧。”

林雪笑笑，“好嘞！”

电瓶车是福市最常见的交通工具，因为这里的公交车要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才能等来一趟，有时候你甚至不知道它会不会来。电瓶车就像穿梭在城镇中的精灵，盘活了城市的气脉。否则，林雪真不知道这个城市的活力在哪儿。

沿着北大街一路向南，柏油马路上又多了几处新坑，赵珊骑得飞快，过坑时也不肯减速，林雪习以为常地抱紧赵珊，在感觉到颠簸时迅速抬起屁股避免被颠伤。

身旁全是风驰电掣的“骑手”，有大爷大妈，有载小孩的妇女，还有为数不多的年轻人。街边走着的，闲逛的，也是这些人。

林雪的目光锁定在那些年轻人身上，她看着他们非主流的发型和过时的服饰，莫名地有些心酸。他们是怎么决定留在这个落后的小城，和老幼妇孺为伴的呢？

看着他们，林雪又可耻地从这些人身上寻找优越感，她虽然失败了，但，还有人比她更惨不是吗？

林雪抱紧了赵珊的腰，躁动的情绪被小城抚平，心灵获得了暂时的安宁。

福市只有云市的五分之一不到，和槟城就更比不了了，没多一会儿就到了姨妈家。赵珊把林雪放下，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姥姥呢？”林雪问姨妈。

“回村里了，去陪二坡头的善财老婆。”

善财老婆？林雪早就不记得村子里那些人名了，即使姨妈解释了她也想不起来，索性不问了。

“那我姥姥什么时候回来？”

“听说你要回来，就这两天吧。她也待不住了，你可不知道那老婆子家，那炕上啥也没有，就一床褥子，脏的呀......”

跟姨妈闲聊了几句，眼瞧着话题拐到她找工作的事情上了，“......淑琴家的小子好像就在槟城工作呢。”

“啊，是嘛，那挺好的。”林雪故作自然地站起身，“既然姥姥还没回来，那我先去赵珊家住一晚吧，好久没见了，好好聊聊天。”

“去吧。”

林雪一出门，维持的笑脸瞬间垮下来。要装一个没事人，还真累。

赵珊在道边接上林雪，把她带回了自己家。

“又换房子了？”林雪边打量边跟着赵珊进屋。

赵珊家从一个城中村搬到了另一个城中村，是安置房的小二层。一进这个社区，就看到一排排挨挨挤挤的小楼，像房子堆成的迷宫。房子间间距太小，采光严重不足，大白天屋里都很暗。

“哇，这房子挺大的。”林雪也再说不出什么话了。

“是啊，坐吧。”赵珊上楼去换了一套舒服的睡衣下来，打开电视问林雪，“想看什么？”

林雪瞥了眼赵珊的睡衣，很常穿的样子，领口看起来都裹了油边了。

“我不用，你看吧。”

赵珊便随意调了一个电视剧出来当背景音播着。

“这不是咱们小时候老看的那个传奇吗？”林雪惊讶地问。

“是啊，”赵珊大概也想起了小时候两人巴着电视机不放的样子，笑着说，“还记得吧？”

“当然了，那会儿就不知看了多少遍了，没想到现在你还在看啊。”

赵珊盘腿一坐，肩膀垮下来，脊背几乎弯成了弧形，“没的看了嘛，最近没什么新剧好看的，只能看看老剧了。”

林雪眼神一动，装作随意地问：“你最近就待在家里吗？”

“是啊。”赵珊叹了口气，也不想多谈。

“上次见面你不是说干的挺好的吗，听起来生意不错啊。”林雪怎么能放过这个话题呢，她现在急切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