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麒麟儿

豫章节度使府衙的军议结束不久。

一座飞檐裂空，青瓦白壁的建筑大堂前面，屋檐下略微有些疲惫的卢炳忠揉了揉眉心，正对着堂下半躬着身子聆听的一个青年说着话。

青年猿背蜂腰，身形高大，衣衫内的肌肉鼓胀欲出。

“吾儿，你是我家麒麟儿，你的两个哥哥，一个踏实稳健，一个文才横溢，可惜武道天分都不够，秘法修为不成，继承不了我卢家玄功秘术，你这方面天资卓绝，不仅能继承家传秘法，还有望更进一步，达成为父无法达到的高度。”

“我卢家对大恒皇室素来忠勇，但并不参与皇室争斗，谁在那个位置上就忠于谁，这也是自保之道，否则一旦站错队就可能万劫不复。”

青年屈身拜道：“父帅聆训，孩儿明白。”

说话二人，正是豫章节度使卢炳忠和他的三公子卢载文，这卢载文名字虽有个文，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习武天才，在功法秘传上面进境很快，卢炳忠对其期望很大。

“如今天下有变，风雨欲来，自从先皇攀境失败仙逝之后，信王匆忙继位威望不足，宵小野心之辈蠢蠢欲动，我豫章郡坐镇山岳，虽然是东南屏障，但对上其他大郡强镇，兵少势弱，只可自保，却是无力进取。”

卢炳忠对青年细致教导。

“庐江石亭侯狼子野心，其心志在于北进相争，窥视权柄，欲图大位。”

“我豫章在其身后，本无意图，但奈何他们却并不安心，认为豫章是个威胁，其欲北进，必先取我豫章，使其后方无虞。”

“姬神通此人实为贪愎之徒，纵然我等表达善意，甚至加入彼方，也不足以打消其并吞之意，此等狂悖之徒，他日终将会有族灭身亡之日。”

“当然，这是后话，今日对我豫章的威胁却是实实在在，只有让其在战场上遭受大挫，使之知难而退，方能遏制他们并吞豫章的勃勃野心。”

青年跪拜于地道：“父帅无忧，孩儿此去定将取虞传秀头颅献于大帅。”

卢炳忠摇头：“不要轻敌，虞传秀不可小视，此人为石亭侯姬神通手下第一大将，非是浪得虚名，诡计多端，且得白衣秀士宋煜所助，如虎添翼。虽得千万小心才是。”

卢载文道：“孩儿省得，柴桑本有五千林字营驻守，孩儿再提风字营助战，虞传秀人马虽众，但渡江一时能够登岸上来的士卒却是有限，足可歼灭。”

“只是现在单盾虎踞定山，威胁甚大。好在已经着令火字营将其击溃歼灭，否则一旦单盾率军从陆上夹击柴桑，局面就难受了。”

卢炳忠点点头，手上还有的活动兵力，山字营和阴字营以前都是坐镇山岳，进剿镇压山岳人坐大的主力。

风字营走后，目前后备力量，只能调动它们移往柴桑方向，抵御庐江入侵了。

说起来豫章竟然和庐江一样，也是有后顾之忧的，庐江怕豫章抄他老巢，豫章府又何尝不是如此，也怕兵力都调走了，山岳蛮子趁机下山攻击，祸害百姓不说，还说不定攻打府城。

所以绝对不能动的力量只有自己亲自率领的雷字营可用，雷字营作为重骑兵，数量极少，必须用在刀刃上，不到决定性关键时刻是不能轻动的。

而且有雷字营坐镇府城，加上府兵守卫，应该能够防止山岳人的冒险了。

山岳缺乏骑兵，卢炳忠的重装骑兵人数虽少，对于下山来到平原的山岳人就是不可抗衡的力量存在。

只要山岳敢前来攻打府城，有府兵在城楼上守卫，雷字营放在城外就可以纵横驰骋，尽情收割山岳武士的人头，冲击打散山岳人的攻城阵型，可以说无人可挡。

“孩儿告退，父亲保重。”

兵情似火，卢载文不再耽搁，躬身后退几步，然后才直起身来转身离去。

卢炳忠背负双手，眼神阴郁，刚才又接到信报，山岳人内部出了变故，丹阳部首领乌利塞已经接连吞并了两个大部落，一跃成为最大山岳人部族。

局势一夕之间，恶化致斯，前有外敌入侵，后院也不安生。

如果是过去，他早就带兵入山进剿了，哪能容许山岳人坐大。可惜却因为要应对庐江袭击，不可能再如往常那样进剿了。

留下雷字营，山岳人冒险进攻府衙的可能性不大。

但另一方面，调走了山字营和阴字营，豫章也再不能够阻止山岳人内部的整合统一，这点就再无兵力可以派出去了。

“还是兵少力弱啊，不能面面兼顾。”

卢炳忠一声长叹。

月前乌利塞还派了丹阳部公主契苾如月前来做质子，以示臣服，希望与大帅建立盟约。

这就是早有预谋，是阳谋。

卢炳忠自己明知是乌利塞的权衡之计，想趁机完成山岳人的统一，但此时形势已经非比往日，思虑再三，豫章实在不宜腹背受敌，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承认了乌利塞的地位，放任其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