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
侍卫在巳时见到了谢念。
那时候谢念眼尾通红,侍卫吓了一跳,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谢念便递过来了一个奏折。
侍卫将折子展开,泛白的纸面上只有一个墨点。
“大人,那些官员看到这个就会签字了吗?”
“不够。”
谢念依一身红衣靠在贵妃塌上,像是累极了。
“你告诉他们,粮草已经被太子查到,奏折于四个时辰前上书,高宫在巳时被勒令革职,押解回京,中途逃窜不知所踪。”
“你问他们,边关回京城要多久,若等到高宫见到徐中书,他们之中成为徐庶的替罪羔羊的又有多少人。”
侍卫看着手里的奏折,不解道:“可殿下并未上书,高宫又如何能从边关到京……”
侍卫说到一半,恍然大悟。
他猛地想起午夜时谢念跪在绿卿斋门口时,让他照计划行事。
三日前谢念让他安排人手在边关乔装成一列商队,商队所运货物皆被劫,午夜吩咐下去后,便在边关闹事。
其中还有一人,乘文书在边关等候。
他虽替谢念办事,但并不是谢念的一举一动他都尽知,而今思前想后,他总算是明白了。
除了那队乔装的商人,还有一人,乘的根本不是文书,而是圣旨。
一道假的圣旨。
圣旨所写内容便是勒令革职押解回京,而高宫不会逃窜,他会被那队乔装打扮的侍卫绑走。
想清楚前因后果的侍卫立在一旁,无声哑然。
如此桩桩件件,看似针对的是高宫,实则剑指的无非是三年前谢中书于大相国寺见的人——徐庶。
如果不是那一面,谢家一百六十个八个人不会死,而此刻的谢念也许不在这红墙绿瓦之中,而在呼啸的塞北策马奔驰。
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何看不透谢念了。
原来谢念早就不是少时那个在马场上被秦韵载着的少年郎了。
午时太阳高高地悬在天上,被一层层云掩盖着,侍卫让人秘密将奏折挨个送去,从后院将谢念的马牵来。
谢念枣红马上的银铃在东宫叮铃作响,仿佛是旷野上的一阵似刀锋般劲风,带着裂锦之势破空而来。
侍卫这才发现谢念好像很喜欢铃铛。
令牌上、马脖子上、还有房间里,都挂了不少铃铛。
谢念于是踏着这阵劲风翻身上马。
侍卫原本也牵了自己的马来,但是谢念坐在马上摇了摇头。
“大人要去哪?”
侍卫有些不解,谢念不论去哪都带着他,而今日又要骑马去何处。
“老师说得对,”谢念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仰头去看太阳,红色的外袍衣诀飘飘,“当年我想要什么,已经全然忘记了。”
“裴将军说得也对,我算个什么东西。”
“殿下说得也对,我已经许久没这么放肆了。”
这一句话叠着一句话,搅得本就茫然的侍卫更加听不明白。
然而不等他弄懂,谢念便扯过缰绳,枣红马发出嘶鸣,谢念头顶的鹰形发簪闪着光。
阳光刺眼,侍卫没看见谢念眼角的泪,只看觉得他像鹰一样展开了双翅。
恍惚间他想,好像什么都没变。
谢念好像只是要去勾栏听曲,殿下在书房念书习字。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如若皇帝宣我,便到城北寻我。”
说完,马蹄踏起一阵尘土,银铃阵阵,载着红衣的谢念离开了被红墙围起的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