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火（4）

极深的小孔，把耳朵贴上去能听到一点风声。

风就是盘山的魂魄，白圆圆莫名其妙开始这样想。

是风声带她找到溶洞的。她没有骗人，溶洞里确实是可以攀爬，中间平台确实垂下去几条很长的藤蔓，藤蔓也确实可以抵达洞的底部。只是她没告诉他们那里有什么。

三人各怀心思，坐在小小平台上听风声呼啸似乎夹杂着谁的私语，白孟禾耳力极强，竖起耳朵极力分辨，仍听不明白风在说什么。

“你们听得清吗？我总觉得风声里好像有亡魂的召唤。”白圆圆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出发吧。”涂山青觉得想太多也无益，该面对的挡也挡不住。

三人次第而下，经过漫长的攀爬，周遭空气越来越热，白孟禾把冬衣幻化成薄衫，汗水还是浸透了衣衫。有时候人明知道前方是错，总抱有一丝侥幸，期待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白孟禾也是这样想，虽然几率不大，说不定下去以后就是出山的洞口呢？

*

事实超出了她的想象。

跳下藤蔓，迎接他们的是一窟黑烟滚滚的熔岩，岩浆池有十米宽，几乎占据了整个洞底，周围堪堪有条一人宽的小路绕了一圈。熔岩池上方像有个结界似的，窜高的火苗和黑烟只在池子正上方萦绕，散不出去，发黑的红雾看起来有几分邪性，沸腾的火舌仿佛被拴住的疯狗，看见生人来了，一个劲儿猛窜。

“你最好解释一下。”涂山青抽出剑对准白圆圆心口，“出去的路呢？”

白圆圆不说话也不动，原地蹲了下来，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地盯着岩浆池，只有一双眼睛还是活的，在火光映衬下燃烧着狂热和渴望，仿佛这不是一窟岩浆，而是沙漠中的一方绿洲。

双方僵持了一刻钟，炎热和干渴让涂山青心情烦躁，正考虑要不要把小刺猬打晕，她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突然没头没脑地开始说话。

“我决定开始修炼，并不是因为山神大人点化，而是第一次看见他就想着要修成人身。我没有妄想过他会多看我一眼，只是想长伴他左右。为什么留下我一个人，是眷顾还是惩罚？是我想要的太多，遭了报应吗？

小白吞了枯荣果一事，是有人用信鸟传音告知我。

我也是今天才确定他们在哪儿。

风带我来，火带我去。

对不起。”

最后一句话刚出口，白圆圆纵身一跃，在半空中化出原身，小小的白刺猬一下子被火舌吞没了，直到消失之前，小刺猬圆圆的红眼睛一直盯着白孟禾，眼神里混杂分辨不清的种种情绪。

“不要！”白孟禾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伸出手想抓住她，被涂山青一把拉入怀中。

虽然只认识了两天，白圆圆的决绝赴死还是在二人心上重重一击，心魂震荡。顾不上炎热，二人紧紧相拥着贴在墙边，汗水交融，彼此的心跳声似乎同步了。白孟禾毫无绮念，反反复复只想着一个问题，为什么？

心跳逐渐平静，白孟禾挣开小狐狸的怀抱，在小刺猬跳下去的地方蹲下，学着她的样子凝视岩浆。

她曾经试图杀我，为什么？

——她想夺取枯荣果的力量。想去山神那里寻找一个答案，就必须拥有强大的力量。

她放弃了杀我的机会，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即使杀了我，她也不一定能得到枯荣果的力量；即使真有了那股力量，她也不一定能守住。或者是她不想杀我。

她带我们来这里，为什么？

——她曾自己来过很多次，从熟练的攀爬方式就能看出来。她既然来过很多次，一定是看出了什么。她最大的愿望是为满山亡魂祈求来生，死前一直望着我，能帮到她的是我吗？

她说今天才确定他们在哪儿，为什么？

——这里只有岩浆池，看来他们的灵魂极有可能就囚禁在此处。

她跳下熔岩池，为什么？

——她死前一点相关信息都没透露，那说明赴死本身就是变数之一。也许是被此处亡灵迷惑？变数已经产生，我除了枯荣果一无所有，那么枯荣之力就应该是关键。

想清楚一切，白孟禾原地趺坐，灵台瞬间清明，心树之力即刻流转，全身散发出无尽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