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火（4）

溶洞也许不该被称为溶洞，至少它和白孟禾熟知的溶洞不一样。外面刚下过大雪，洞里却非常干燥，温暖如春，好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乳突状的石头紧密挨着，摸上去会起一身鸡皮疙瘩；奇形怪状的石头四处散落，有些踩上去结结实实，有些一脚踏上去准摔跤。

三人还在观察，那只小黄雀跟了上来，被白孟禾两眼一瞪，吓得炸毛，团成一个小黄球飞走了。

“他们找到这里怎么办？”

白孟禾还在犹豫，白圆圆已经手脚并用，开始爬了，只吩咐一句，“踩在我走过的地方，小心点。”

好吧，来都来了。

白圆圆手脚轻快，且熟悉这里的每块石头，故而攀在最下；涂山青紧随其后；白孟禾自告奋勇，说自己力气最大，万一有人脚滑了准能拉住，缀在最上方。

黑暗中时间格外漫长，白孟禾不敢向下看，只能盯着面前的石头，视野受限，心里也没底。随着体力下降，另外二人的呼吸声逐渐加重，洞中好像越来越热，汗水浸透了衣裳，白孟禾喉咙干渴，不知为何想到了刺猬洞里的温泉，难道地热来源就是这个洞？不会是个隐藏的火山口吧？

等三人到达一个平台，终于有了落脚歇息的地方，白孟禾抬头看天，洞口已经变成了指甲盖大小，此时烈日当空，猛地一看差点把她眼睛晃瞎。

*

飞走的小黄球回到主人身侧，想起刚才那小道士的眼神仍吓得炸毛，那是一种血脉深处传来的战栗，让它想起小时候远远看到的猛禽金雕。

“跟丢了？”莲华道长看小黄雀贴过来，没有再引路的意思，不由一阵烦躁。

日上三竿，四人方才登上山头。山路越行越难，此刻已是狼狈不堪。

四下里看看，除了怪石就是枯草，还有悬崖边的柿子树，皆被积雪覆盖。半路上还能看到脚印，快到山顶起就寻不着了，二人一妖仿佛凭空消失。

都追到了此处，要是白忙乎一场，谁都不甘心。

“翻开石头找！我就不信他们真能来去无踪！”四人各分方位，将乱石寸寸拨开，细细搜索痕迹。

*

溶洞里，涂山青很是苦恼。

小刺猬白圆圆分明有古怪。昨日他饮酒不多，按平时的量肯定不会醉，极有可能是小刺猬在干果上动了手脚。可一觉醒来她什么也没做。白孟禾在有些事情上显得挺聪明，有些事情上又显得很傻，几面之缘就称兄道弟没了防备。看这小刺猬不像个厉害的，涂山青就打算把她放在身边，教傻鸟儿吃个亏，长点心眼。

谁曾想情况有点失去控制了。这溶洞不仅是有点古怪，是特别古怪。越往下越热，洞底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再往下连他也没有把握能全身而退了。

往上爬回洞口也是个选择。以他的修为，对付几个炼气期道士绰绰有余。只是族长出门前千叮万嘱，不要和人族修士过多接触，最好理都不理。此时返回，必然会碰上那几个道士，若漏了身份总是不美。

进退两难之间，忽然一阵热风从下而上，可能因为是在洞中，风声中夹杂着含义不明的呜咽，让人寒毛倒竖。

白孟禾也正在暗自为难。

以她浅薄的地理学知识，又是温泉又是深洞的，底下搞不好真是个火山口。山火不是说从天而降吗？难道只是以讹传讹，实际上是火山喷发？再往下会不会掉进熔岩里尸骨无存？

昨夜白圆圆的小动作她虽没看见，却有所感知。蛇灵小一小二日日吸收她的灵气，近些日子似乎能与她心意相通，自动护卫，以小刺猬的功力，说不好蛇灵都打不过，那时真想杀她很难。

也许是因为她到底来自文明社会，还愿意相信人性本善；也许是第一次见白圆圆就心生喜欢，再加上被其悲惨的身世打动；也许是她还心存一丝回到过去的妄想，只把这个世界当游戏，未知带来的兴奋大过于恐惧，白孟禾不肯揭穿处心积虑的小刺猬，还是跟了过来。

白圆圆心中亦是忧虑重重。

这深坑她的确来过很多次。她洞中的温泉，是在三年前的某一天突然冒出来的。那时她心情抑郁，入夜也不修炼，就在泥塑前枯坐，偶尔思考为什么整座山的精怪没留下一丝魂魄，大多数时候自己也像化成雕塑似的，灵台空空，无知无觉。

温泉刚冒出来她就察觉到不对。往常死寂的山，在夜里偶尔能听到呜咽声，好像有人在哭泣。一开始她以为自己终于疯了，自暴自弃打算等死。她在温泉里躺下，足足躺了七天，一闭眼就做梦，梦见以前的日子，以前的朋友，以前的山神大人。七天过去了，她还是没死，有个声音在冥冥之中说，到最深的地方来，来找我们。

她知道那可能是幻觉，仍抱着一丝希望爬了起来。

自此，每天日出，小刺猬就变出原身，从山顶开始一寸一寸摸过去，连最小的缝隙也钻进去查看。山火之后她再没细看过现在的盘山。盘山碎了，它的骨头碎成了山石，山石下经常能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