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欢
暮色昏沉,裴曜快马扬鞭直往城门而来,他勒马停住,面色在城墙下火光映照之下忽明忽暗,他手持符节在前晃了晃。
守城的士兵眼尖已然认出裴曜,吓得脸都白了,赶紧哈了哈腰,朝着城门上值守的士兵喊道,“开城门,开城门。”
里头的士兵赶紧钻出门,不会片刻功夫,守成将领与手持长矛的士兵鱼贯而出,领头的将领衣甲还未系好,便小跑出来向着来人抱拳,又吩咐士兵将城门打开。
裴曜将怀中人搂了搂,其他人只看得见裴曜身前裹得严严实实的黑影,众人还未看清,他便纵马而去。顾昭头埋在他胸口也不曾睁眼,后面一段像是小路,往山上而去。
他们就这般挨靠的紧紧的,也没有平日的疏离与剑拔弩张,忽地让人觉得岁月也这般静好平稳。
“这条路我私自穿行过许多次,别害怕。坐直了。”裴曜等她坐稳后率先跳下马,又将她抱下,双脚终于踩在了地面,许是酒意上涌,她觉得整个人的飘飘忽忽的,一切都不真实。
有点像是那回他们请卢先生下山之时的茅屋,都是很僻静的地方。原来不知不觉她与裴曜之间竟也有了这么多的经历与回忆,只是这一切都在见不得光的暗处。
那座茅屋伫立在风雪之中,溪涧旁堆满了洁白的雪,是天地之间干干净净的一方净土。
而房屋周围山茶花幽幽绽放,浅白艳红各有风姿,绝世而独立,落雪中盛放也不曾退缩。
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会见到山涧之中盛开的花朵,也不敢相信自己真的会在一个雪夜在外漂泊,更不敢相信会有一个男子与她并肩。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置信。她竟然如此自由!
她穿着厚重的斗篷在雪地里奔跑撒欢,时不时凑近了茶花细看,或是去捧雪再往天上一撒,她不必恪守世俗规矩,这一刻她倒觉得是裴曜在送她礼物了。
裴曜目光一直追随着顾昭,她笑起来是那般明媚恣意,与困在宅院中截然不容,裴曜舍不得错眼半分。他志在天下,注定要要牺牲一切欢愉的,但独独顾昭,他割舍不下。
“你爱牡丹还是茶花?”这个问题在他心中盘旋了许久,直到这刻才找到契机问出口来。
顾昭对他的别扭恍若未察,“各有各的好,且都是名花,我都喜爱。”
裴如晦不满,捏她下巴,目光中的计较隐藏不住,“那是策砚送你的牡丹好看还是我今日带你来看的山茶好看?”
她一下就被眼前人的粗鲁拉回了现实里,想到这人今日过生辰,不好拂他面子,那就哄他高兴一次吧,“我觉得雪中花更胜一筹。”
裴曜笑得好不开怀,顾昭也是第一回见他这样的表情,与平日稳重冷漠的将军判若两人。
此刻的他更像是红尘世俗里的郎君,并不掩藏自己的心绪。他将面前的女郎搂抱入怀中,在她耳边低语,“你今日来找我,我好开心,我觉得从未这么开心过。”
顾昭敛了笑意,她其实是微醺的状态,此时想到什么也不会拐弯,“你与魏国夫人相处时也是这么温声细语哄她的么?”
话一说完,顾昭顿时觉得痛快极了,好似堵在胸口的小石子被人一脚踢开,再也不会让她碍眼了。
裴曜闻言搂住她的肩膀,凤眼直勾勾盯着顾昭,“我何时向她献殷勤了,男子一脸困惑,不如昭昭替我解惑。”
顾昭皱眉,“花心便也罢了,怎地还撒谎,男子的下限果真不可估量,你们共游昙园之事,满冀州还有谁不知道吗?秉烛夜游,可真是风光旖旎呢。”
她笑嘻嘻凑近裴曜,“那表哥觉得比之今夜如何,哪一天更开心?”
裴曜脸色铁青,他不过是听了邓通之言想要从周氏那里套点消息出来罢了,周氏相邀,他便就去了,但论男女私情,他与周氏之间绝无可能。
顾昭早就不搭理他了,或许对顾昭自己来说,答案是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揭露了裴曜,将他们之间暗中的情愫摆拿来打趣,对她而言就是过去了,她与裴曜之间何尝不是隔着山重水远,不然裴曜这几个月的疏远冷漠又是何故呢?
裴曜对着一个肆意撒欢的醉鬼能说什么呢,不过是欲辩无方。
他上前几步将人揽住,“进屋去吧,我让人来生了火的。”
“好,”顾昭定定看他,跟在他身后,去踩他踏实了的脚印,这样就不用深一脚浅一脚,打湿鞋袜啦。
裴曜回头看着她埋下头,那一圈白狐的绒毛格外可爱,笑意忍不住,连眼底都是温柔。
顾昭伸手在炭盆上轻轻搓着,喝了裴曜递过来的热水,刚才的质问好似不曾发生过一般,她满脸笑意,“好暖和呀,表哥往年生辰都是怎么过的啊?”
“在军营里,和将士们喝酒吃肉。”他不愿多谈自己的事,“那你呢,生辰想怎么过?”
“我还早呢,得正月里头了。我阿娘在时,每年都会亲手替我做一件衣裙,给我煮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