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神眷

听一阵巨响，它缓缓睁开眼睛，见得混沌一分为二，入眼清明。它好奇地窥望着眼前的一切，白茫之中寂静无声。

“欸，这有个小团子。”声音略显粗犷，好似有些惊奇，在这安静的世界中格外突兀。那只布满茧子的粗糙大手蓦然靠近，却又好像怕惊扰到它一般，只微微屈起手指，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它。

它似乎有些抗拒，往后躲了躲，那只大手的主人却也不再逗它，只是轻笑了几声，带了些玩味。

它不知道眼前这个巨大的东西是要做些什么，初生的它什么都不懂，它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只是一个黑色的小团子，圆溜溜的，很可爱。

“不会伤害你的，你来陪陪我吧。”那个巨人蹲下来，摊开双手放在它的面前，很是温柔。

祂曾在那漫长的黑暗中独自滞留，那里一切静止，就连时间的流逝也完全无法感知，唯有祂的思维流动，那是一种极致的孤独。

祂最后忍受不了这一切，手持斧头破了混沌，只是这世上也不过是充斥着气，依旧什么也没有。

祂本以为会一直如此，直到那一刻，祂看到了一个小亮点，微闪微闪，靠近一看，就是这一个看起来软软的小团子，还在沉睡。那模样看起来是极像祂刚劈开的混沌。

祂守着它守了好久，可它却一直在沉睡，与这天地寂寥一般无二。好在祂等待得不久，光芒散去，它就那么毫无征兆地醒来了，祂也算是找到了点可以消遣的东西。

它看着那似乎有些舒服的大手，再看看和蔼可亲的面容，它不明白，但本能驱使它靠近那双手。它没有情感，内心是一张不带点墨的白纸，它只有本能。

艰难地挪动圆滚滚的身子，啪叽一下，它摔倒了，摊成了饼状，好像被什么东西碾过一般。

大手似乎看不下去了，伸过来，怕伤害到它，只是两只手指轻轻捏起它，它也没有挣扎，啪叽一下，落到了手掌心里，很舒服，它本能地蹭了蹭，很是乖巧。

它小小一个呆在手心里，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小山丘里的一块碎石子，它可以尽情翻转，都很难掉出去。

巨人把它轻轻捧起，放在了自己宽大如山的肩膀上，轻声道：“那你就陪着我了，不许离开。”声音震耳欲聋，却带了点温柔——这已经是祂刻意压低过的音量了。

它没有什么反应，只动了动，找了个合适的姿势趴好了，巨人暂且把这当作是它的回应。

它会陪着祂，在这死寂的天地间。

他们也只有彼此。

巨人双手擎天，脚踏大地，立于天地间，一动不动，祂渐长，天地愈离得远。

“小东西，听得懂话语吗？”

“小东西，这天地是不是太空了……该有些东西的……”

“小东西，你喜欢什么？唉……忘了你什么都不懂了……”

在这时间不知几何的日子里，巨人总会时不时地和它讲话，说一说在那漫长的黑暗里的一切。

它不会言语，所以回答不了，只是静静地趴在祂的肩膀上听着，偶尔会发出一两声很原始的语调，不成话语，也算是它的回应了，但它有在努力学习言语。

“gu……gu……”它是在唤祂，它在学着祂的言语。

“你可以唤我盘古……”祂曾是这么说的。

它不是很明白祂在说些什么，但知道祂在和它言语，毕竟这么久都是这样，且天地间空无一物，只有他们的存在。

“盘古。”

“pa……gu……gu……”它咿咿呀呀地学着。

“是盘古……”

“gu……gu……”

巨人很是无奈。

到后来祂也不再纠正它，任由它如此唤祂。

“zo……san……ma……”它慢悠悠地移动到祂一直以来高举着的手臂上，轻蹭了蹭。祂知道它在问祂在做什么。

祂手撑着天没法去戳戳那小团子的柔软身子，只得手抖了抖，故意闹腾趴在自己手臂上的小团子：“我啊，怕这天地又合上了，好不容易劈开的。”

祂知晓，小团子也大概是不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的，但以后会明白的。

“小东西，可别掉了，我可没办法再蹲下去捞你了。”话虽这么说，但祂知道这小东西乖巧得很，这么久了，基本都是趴在祂肩上，半睡半醒，也就偶尔会爬到祂身体的其他地方玩，但也都是肩附近，例如手臂、脖颈。不过它的动作都是慢吞吞的，小小一个却不甚敏捷。

“hng……hng……”它发出略微不满的声音，一下子从手臂上滚了下来。

祂只觉得脖颈上有些冰凉，没有低头也知道这小东西贴在祂的脖颈上了——虽然低头也瞧不见。

它不知道什么是不满，但是它会本能地反应，而最经常性的反应就是把自己贴在祂的脖颈上，不再那么圆润，就像是摊开的面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