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娘9 成僵

徐家里屋，徐母佝偻着背，挂起卷帘。

刺目的阳光照进来，分明没有风，雪白灵帐却微微起伏，露出纸被子盖住的尸体。左侧桌案置一盏燃着灯芯草的长明灯，忽闪忽闪的，在墙上投下歪扭的影子。

陆庚上前掀开白色纸被。

灵床上，女子双眼紧闭、面容枯绿，死去的皮肤毫无弹性，干瘪地粘在骨架上。面容严重缩水，可头发却一丝不苟地挽成髻，身上着的也是违和的绫罗绸缎。

徐老太端来一盆水：“爷，您为我家妮儿废了这么多心思，我们老两口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

七十多岁的老人对着个刚过二十的青年喊“爷”，陆庚自己倒是一点没觉得不妥。他接过碗，解开褡裢，抓出一把朱砂似的红色粉末撒进去，粉末触水即溶，将整碗水染成血色。

“既然知道我废了心，那我要的东西呢，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给？”

徐老太的神色微微一变：“孩儿他爹正为这事出去了，也不知道怎么……”话未说完，屋外传来开门声。屋里的帘子被掀开，进来的正是徐翁。

徐翁已经梳洗干净，连带着沙漠带回的黑色罐子一并刷个干净，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

陆庚扬起眉，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个瓦罐：“看样子有收获了？”

徐翁才看到屋内站着的陆庚，三两步跑上来，献宝似的把罐子交到他手上：“六爷，老头子搭上半条性命，才收到这些好东西，您快看看是不是您要找的？”

陆庚接过，打开盖子，罐底躺着一团红色的东西，不仔细看会以为是杂乱的红丝。

徐翁脸色很难看，一副进气少出气多的样子，吐出一口浊气：“这些东西真是麻烦，一路上都在俺脑子里嗡嗡叫。”

徐老太心疼地拿了帕子来给他擦汗，眼睛却不安地瞧着陆庚的神色，小心翼翼道：“六爷，这到底是不是你要找的吗？”

“是。”陆庚拧上盖子，把罐子塞进袋里。

两个老人的脸色顿时松弛下来，徐母老泪晶莹：“阿弥陀佛，娘娘真是保佑我家妮儿，六爷您快用仙术救救她。”

陆庚：“别客气，收了东西，你家的事，我还是会管到底的，我还是得说你一句，这法子危险得很，说不定会出岔子。”

徐老太忙不迭点头：“爷，你就放心做吧，就算是为着我这点私心，我也想多看她一天是一天。”

陆庚变戏法似的掏出三根香，顶端冒出白烟，嘴里念着“有怪莫怪”，跪下朝东方磕了几个头，起身把香插/进女尸口中，几粒香灰落在口鼻附近，尸体没半点反应。

他松了口气，掏出先前那根画着符咒的尺骨，放进水碗里顺时针搅动，开始绕着灵床念咒，尺骨在碗沿敲出“铛铛铛——”的声响，沾着朱砂水洒在尸体身上：

“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些？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托些。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十日代出，流金铄石些……”（1）

随着咒语念诵，沾上朱砂水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起，先是点状、逐渐连成片，颜色从灰黄变为健康的粉白色。

徐老太握着丈夫的手喜极而泣，徐老翁苍老愁苦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欣慰的神色。

突然，尸体鼻尖的烟灰动了动，滑进嘴里。陆庚停下动作，瞳孔放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的尸体，二老也跟着紧张起来：“咋回事？”

过了好一会儿，见它并没有起尸的迹象，陆庚慢慢松懈下来，只当是外头的风吹进来动了香灰，继续敲着碗，绕着徐棉的尸体洒水。

正在这时，女尸猛然睁开眼，瞳孔一片苍白。牙齿和指甲飞速生长，刚恢复一半的皮肤迅速瘫缩，变成腐败的灰绿色，在众人视线中，平直伸着胳膊，僵硬地坐起来，

“吼——”粗哑的嘶吼声像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

陆庚大吼道：“不好，快躲开！”

女尸一跃而起，双腿像粘在一起，朝前蹦跳，速度却非常快，一下蹦出一米远，三两下就来到徐公面前。

徐公吓得面色苍白，抄起墙角的扫把想朝它头顶劈。

“不要！”徐老太从后头抱住他，“不能打，不能打，这可是咱们的棉儿啊，不能打！”

陆庚也管不了那么多，举起装水的碗就朝僵尸的后背砸去。

“哐当——”

尸体被激怒，转过身，僵着身子朝陆庚的方向蹦来。

陆庚绕着灵床躲避它的扑咬，手伸进袋子里抓出一只绑得严严实实的活鸡，三两下扯断藤条，朝女尸脸上扔去。

“咯咯咯～哒哒哒～”鸡受了惊吓，拍打翅膀，在它身上上蹿下跳，满天飞的鸡毛糊了女尸的眼睛。陆庚趁乱拿出墨斗，拉出墨线，扑向僵尸，从后面勒住它的脖子。

“吼——吼——”

僵尸嘶叫着想去抓陆庚，手却碰到了墨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