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木
的话题,聊上几句,后来也渐渐地插不进话。
尽管他们对她仍旧热情,但听着他们激烈地谈论着同一事物时,她总生出一股脱离感。
有时是飘到了天花板上方,有时是耳朵失去了效用,总觉得他们的声音,很远、很空。
直到升上初中,学科增多,各项考试也接连不断。
老师开始强调分数的重要性,学生和家长也跟着变得紧张了起来。
在一片哀嚎声中,只有她暗自窃喜。
像在无边海域漂浮的人,终于等来了一根浮木。
她向来要强,于是更加珍视这个契机,她开始埋头学习,以此证明自己。
经历了无数个挑灯日夜,她拿下了年纪第一。
可当成绩宣布时,周围同学的反应并没有和她想中的一样。
他们有些人惊叹:“知秋,你运气可真好!”
有些人疑惑:“知秋,我们国际班明年就出国留学了,考试内容和学校完全不一样,你怎么还那么努力?”
也有人调侃:“知秋,看你平时安安静静的,现在倒爱出风头了。”
……
无论何种声音,在下一节课的铃响后,都随着“叮叮当当”地短暂震动,一并消失了。
晚上她回到家,饭桌上是李阿姨做好的饭菜。
李阿姨本是住家阿姨,但为了攒她儿子明年考大学的学费,她多找了两份工作,每天都得提前做好晚饭又急匆匆地赶往下一家。
宽阔寂静的房间,连风声都没有。
她放下书包,掀开桌上的保温罩,刚想端去厨房热一热时,门口忽传来钥匙的转动声。
她赶忙放下盘子,在裤腿上揩了两下手,而后从兜里翻出折叠整齐的成绩单。
“妈妈,我考了年……”
“哎哟!我女儿真厉害。”
她话未说完,就见梁母像一阵风,咻地从面前经过。
四周只剩下她“噔噔”疾走的高跟鞋与瓷砖碰撞的回音。
她侧在一旁,有些无力,片刻,梁母从书房中走出,手里多了几个文件袋,经过她时,却仍像一阵风。
“小秋,抱歉啊,妈妈还有急事,晚饭爸爸一会儿回来陪你吃啊,乖!”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这是妈妈的通知,并非商量。
深咖色的双开门,“砰”地一声,在她面前合上。
不知站了多久,直到感觉肚子有些饿,她才回过身,盛了一碗米饭,就着凉透的菜囫囵地吃了。
落地窗环绕的客厅,漫漫渗进月色,她歪躺在沙发上,无聊地摁着手里的台灯开关。
“啪。”
亮了。
“啪。”
又暗了。
良久,眼皮也随着这一暗一明的频率缓缓合上。
困意渐浓,她的意识却仍停留在那一道窄小的锁眼中。
“咔哒——”
耳畔忽清脆地一声响,她条件反射地支起身,左手还在揉眼睛,右手已捏紧那张A4纸,疾步地往门口迈去。
“爸……”
刚睡醒的嗓音有些哑,几乎只发出了气音,但接着电话的梁父还是迅速地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合上微微张开的唇形,正往上递的手也跟着垂下了。
肩头被轻微地拍了拍,她抬眼,父亲的下巴朝她卧室扬了两下,用眼神示意她:该回房睡觉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她回了房间,打开抽屉,把那张叠得整整齐齐,从未打开过的成绩单,放了进去。
清晖月色透过玻璃窗,给她四周昏暗的空间,留下了一隅残光。
她撑起手肘,下巴抵进掌窝,仰头与皓月对望。
那时,她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原来比起不被爱,更令人痛苦的,是忽视。
而这样的忽视,与孤独相应,无法消除,与努力无关。
……
回忆落地,知秋的眼底氲出了一团雾气,她提了口气,又缓缓咽下去。
“知秋?”
身后传来梵祝的声音,她立刻提步,向外走去。
她讨厌掉眼泪,更讨厌被别人看见掉眼泪。
拐入走廊,她顺势迈入了另一个房间。
这是一个二十平米左右的卧室,正中是一张罩着纱帘的公主床,配套的桌椅摆放在一旁,色系都是统一的淡粉。
只是它们现今都积了一层灰,整体色泽都黯淡了些。
知秋的目光向四周环视了一圈,最后落在左侧的墙上。
灰白的墙面贴了许多彩色图纸,简单的加减乘除、二十六个字母,最右边的,是一首唐诗。
上面注音的褪色水笔印迹,歪歪扭扭的。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