庇佑

人的描述似铁铲，翻出他记忆中的一捧土，他低声喃喃自语，“梵祝……”

“小师父。”老人再次开口，“我助长流浪神的恶念，已得到应有的惩罚。这些年，我虽有万贯家财，但我的妻儿…我的小孙女……都因我一时贪欲的反噬，在一次意外中失去了性命。”

“我在医院孤苦生活了十年，如今身体渐衰，寿数将尽，余生所剩钱财皆系无用白纸。”老人苍老的声线哽咽了良久，“唯愿尽数捐于祝神庙。”

“他日，若我的全部罪孽已赎清…..”老人微微侧身，颤巍的指尖捏起桌上那根红布条，举到了晏乐面前，“那就请小师父用余下的钱财，替我为这位流浪神明，供一处神台。”

-

除夕夜晚，祝神庙上下都在筹备明日大年初一的祭典仪式。

晏乐由于之前没按时挂完祈愿牌，现下又被芷听罚去清扫石柱下的积雪。

“唰——唰——”

他手里握着扫帚，心思却留在了正殿。

明日的祭典仪式上，人们为了讨个好彩头，前来供奉的人数是平常的好几倍。

他要如何才能避开众人视线，悄悄奉一个，用别人名头才能不被师兄师姐发现的神台呢……

夜色连绵，他靠坐在石柱下，丝毫没有头绪。

良久，他撑着下巴，望向头顶圆月，“若能直接写神尊的名字就好了。”刚说完，又自嘲了一番，“痴人说梦。”

“晏乐。”

“神…神尊……”

他麻溜儿地站起身，祝神已飘然而至，他紧张地捏紧扫帚，看来自己离升仙的确不远了，这嘴真是说啥来啥。

“祭典仪式不是还有几个时辰吗，神尊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今年供奉我的神台，由你负责。”

“啊……啊？”晏乐瞪大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祝神抬起手，两根手指中间夹着一张黄色符纸，他轻言：“你把此物交与芷听，她不会为难你。”

旭日初升，祝神庙里的修士都换好了统一的白色衣袍，他们脚步不停地穿梭于各殿，履行自己的职责。

芷听留守在正殿，仔细整理着檀木桌上的供台，晏乐则蹑手蹑脚地跟在她身后，恭听她讲述设供台的细则。

“神尊供台特殊，且敬奉时不得有旁人在场，若你书写供牌时心念不纯，炉中香火则会熄灭。错过时辰，耽误信众上香不说，日后必会遭到反噬。”

言落，芷听忽然转过身，将他弓着的腰背掰直，正色道：“晏乐，我虽时常因你怠惰修行而责罚你，但我知晓你根基不差，对世间万物都抱有善念，现下神尊将此重任托付于你，也是对你寄予了厚望。”

她从袖袍里拿出一张黄色符纸，“这是神尊让你交与我的咒符，原意是怕你临阵退缩，用此咒可以让我附上你的身体，代你完成。”

默然片刻，她忽然将咒符放到他掌中，“可是，晏乐，我不会这样做。其一，修行是靠独立才能完成的事，其二。”她顿了顿，抬眼与他相视，语气坚定，“是因为我相信你。”

第一缕晨光洒进殿中，晏乐面向祝神的金身像，身后传来芷听关门的吱呀声。

四周沉寂，他按照芷听的教导，双膝跪在莲花刺绣的拜垫上，伏身磕拜了三次。

他行至香烛前，在飘曳的烛光中点燃手里的三只线香。

“哒…哒…哒…”

他谨慎迈步，唯恐密闭的空间中忽然生出一股风，熄灭他手里的香火。

须臾，他虔诚地将线香插到青玉香炉中，而后从右侧取下祝神独有的紫木供牌，捧至胸前，

他凝神起念，淡蓝光点随着他移动的指尖在供牌上刻下字迹。

“祝、神”

光点停在“神”的最后一竖上，炉中香火安然无恙。

距离仪式顺利完成，只差最后一步，将供牌放置桌上正中央。

可是。

晏乐手握供牌的左手掌，蓦地传来一阵温热，他想起菩提古树下，紧握他双手的小少年。

他告诉他，“一定要为善，只可以是善。”

于是，哪怕他拥有从恶念中汲取双倍神力的天赋，他也恪守着与他的承诺，舍弃神力。

“薄如蝉翼……梵祝，你真傻。”

指尖的光点随着他的心念开始挪动，“祝、神”变成了四个字，“梵、祝、神、明”。

他深吸一口气，还未抬头，眼里就有几缕白烟飘过。

他举目，凝神注视炉中将灭的香火，一遍遍坚定自己的心中的愿念。

一心救人的流浪神，会拯救世间。

时间流逝，香上的火星却越来越弱。

本刻意保持安静的门外，也传来窸窸窣窣地议论声，晏乐仍然毫不动摇。

“晏乐！”

直到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