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近
许翎竹与方恂当日便进了城,却直接去了盛阳郡内的一间花楼——采桑阁。二人均以男装入内,随即迅速换了女装离开,连马也没有牵走,混在达官子弟的随从当中,神不知鬼不觉地远离花楼,直接出了城。
走到郊外,方恂与许翎竹趁旁人不察,拐进树林,然后就狂奔起来。
二人均轻功卓绝,不消片刻,城墙已被他们远远抛在了身后。直到泯江滚滚涛声传入耳中,他们才一齐停了下来。
除却蝉声微凉,林中再无他人声响。
“都到这里了,不如直接乘船过江,那人就绝不可能追上我们了,如何?”许翎竹扬眉道,双眸晶亮如星。方才跑得急了,她气息未平,被汗水浸湿的乌发贴在额头上,折射出仲夏夕色明媚的光华。
像极了,一个玩捉迷藏胜利的孩童。
他也下意识地,柔和了嘴角的温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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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翎竹只是懊恼,没能在盛阳郡多留几日,仔细打听方恂的身世。
倒是方恂清清淡淡地安慰了她一句:“回程时,还可以经过王都。”
“万一回程时,依然有人跟踪呢?”许翎竹问。
“不会。”方恂却道,仿佛极为笃定。
吴成思和暗部不会那么傻,他们二人乔装弃马,连夜渡江,其意昭然,再叫影卫跟踪,也失去意义了。
不过,派影卫跟踪他和许翎竹,在他看来,就已经是愚蠢之举了。
许翎竹眨了眨眼,似乎看出了一些什么,但她没有再追问,转身靠上围栏,望向起伏的江浪。月如银镜,万点辉光洒落江面,温柔的夜风吹拂,沾了江水微凉的润意。今夜风平浪静,不出意外,清晨就能到达明州。
明州……她真的有很多很多年,没有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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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外人烟稀少,不便跟踪,方恂和许翎竹于是没有再进入城内。方姓氏族的消息,许翎竹间或打探着,但一路只经过了寥寥几处村落,数日下来,几乎一无所获。此行目的地,在洙阳郡最东临海处,二人沿江边走了很远,未再发觉其他人的声息,就向东北走入了林野之中。
“离海边还有很远的路程,我们是不是应该再去买两匹马?”走了一日,前方林木仍似无边无际,许翎竹忍不住道。
方恂停了一瞬:“租马。”
许翎竹一愣:“我们银子不多了?”
方恂十分镇定地点了下头:“是。”
“早知道,就不买那两匹骅驹了。”许翎竹懊恼道,“白白留在了采桑阁,也没能借此甩掉跟踪者。”
方恂平静地道:“我在采桑阁留了信,那两匹骅驹,会被送至南青山。”
许翎竹又是一愣:“你……你什么时候留了信?你竟还有时间写信?”
“是你换装太慢了。”方恂道,“若要租马,先往北走,去洛宁郡郡府。”
“好啊,诶你还记不记得沈楼主说过,洛宁郡常以干枝梅花酿酒,甘甜清香,更是受文人追捧,再配上蜜香饼,堪称风雅绝妙之美味——我们去尝一尝吧?”
“……好。”
二人边说边向前赶路,穿过丛林,视野终于又开阔起来。举目眺望,遥远的地方似乎有一小片村落,与晚天红霞对望,竟有几分别致的神韵。
“哎,我已经三天没有洗澡了。”许翎竹不由得停住脚步,用下巴指了指远处的村子,“天黑之前,可以赶到吧?”
方恂目测了一下距离,道:“不必天黑。”
“哦?”许翎竹眯起眼睛,笑了起来,“你如此厉害,我们比一比谁先到?”
“我的轻功,不及你。”方恂面无波澜。
“哎呀,你这次不能努力赢过我吗?”许翎竹拧着眉瞪了他一眼,“你是‘第一’公子,怎能就这样轻易认输?”
“激将法对我无用。”方恂淡淡道,“不过,我会跟上你。”
“这才对嘛。”许翎竹转过头,在脚尖凝起真气,“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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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之后,残霞仍挂在天际,许翎竹和方恂二人已跑到了北河村村口。
许翎竹比方恂快上几步,但她停脚之后,却未动一步,望着村中数十间房屋和往来的村民,仿佛被定住了身形。
方恂走到她身后:“可是有何处不妥?”
许翎竹回过神来,长长呼吸一口,笑道:“没有,在等你。我们去找人家借宿吧。”
“嗯。”方恂淡淡应了一声。她显然说了谎,但他没有再问,向村中走去。
一户农家夫妇收留了二人,请他们吃了些粗淡茶饭,方恂平淡地道了谢,许翎竹也笑眼盈盈地直夸妇人手艺精湛——却始终有些心不在焉。
村子里的人休息得早,不到亥时都已各自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