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彼端（36）

善行月的第二十六日，亦即林兹在洛特里斯的诗集中找出“媞罗卡”这个名字，并将其列入调查范畴的两天之后，杜城钟塔区维序分局收到了终止调查马尔柯姆案的命令。

这道命令直接来自杜城的维序总局。从维克托巡卫长处获知此事后，莎罗就立即来林兹的办公室找到了弗洛尔：“一个极度危险的杀人凶手正躲在这座城市里的某个阴暗的角落，而总局那边却希望我们能以‘自杀’结案？这一点也说不通。”

她朝林兹的办公桌后的那张空荡荡的椅子望了一眼，烦闷地叹了口气。“维克托巡卫长想要向局长提交一份正式的抗议，但他并不是马尔柯姆案的调查负责人，这么做的话不符合程序要求。弗洛尔，你觉得伊努赛尔巡卫长对此会怎么想？他会想要继续进行调查吗？”

由维序总局下达的这道终止案件调查的命令或许与潘利有关。弗洛尔这么想。“当所谓的‘有关部门’发现你和缇娜·马尔柯姆之间的关系，你知道他们会怎么做。”数天之前在这间办公室里，林兹曾对潘利——大公殿下的外甥，公国唯一的继承人——这么说过。来自总局的这道命令很可能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我觉得，伊努赛尔巡卫长会接受停止案件调查的命令。”这并不意味着林兹和她将会停止对于马尔柯姆夫人之死的调查，但弗洛尔当然不能将那些与“另一边”有关的事告诉莎罗。“至于提交一份正式的抗议……说实话，莎罗，我不觉得这么做能让总局那边改变主意，收回这道命令。现在，我们所能做的只有接受这个事实。”

沉默片刻后，莎罗注视着弗洛尔，轻声问道：“那么缇娜·马尔柯姆应得的正义呢？”她既是像在问弗洛尔，也是像在反问自己。“弗洛尔，你也去过她的死亡现场。事实是，有人残忍地杀害了她，取走了她的心脏。如果让对她犯下了那样残忍的罪行的凶手就此逃过律法的惩罚，我们维序局巡卫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在弗洛尔准备开口安慰似乎有些意气颓唐的莎罗几句的时候，林兹推门而入，胳膊底下夹着一份看上去像是被对折了至少两次的报纸：“艾利斯巡卫，这话说得不错。”以他在数天之前表现出来的卓越听力，弗洛尔猜他大概听见了莎罗所说的一大半话。“你可以去告诉维克托巡卫长，我也同样认为，总局下达的这道终止调查的命令是极不合理的。为此，我当然会去向我们尊敬的局长提交一份正式的抗议。”

“您真的会这么做？”莎罗显然没有想到林兹会这么说，不禁转向了他，面露惊讶之色。他的话语也同样令弗洛尔感到了惊讶。

“毕竟在马尔柯姆案的调查被总局的命令终止后，我也没有更多的事要做。”林兹耸了耸肩。之后，他用没有拿着报纸的那只手指了指办公室的门，说道：“你可以离开了，艾利斯巡卫。我猜维克托巡卫长那边应该会需要你帮忙写一写马尔柯姆案的侦查结案报告书和其他必要的东西。等他在那一大堆文书上签了名，你再把它们拿过来让我签名就好。”

他这一席话将莎罗安排得明明白白。愣了一愣之后，莎罗点了点头：“是，长官。”

又朝弗洛尔略一颔首，表示暂时告别后，她就转过了身，走向了办公室的门。当莎罗伸手推开门时，弗洛尔注意到，她的脚步明显地迟疑了一瞬。在倏地回过头来，对林兹快速而小声说了一句“谢谢您，长官”之后，她就匆匆地走出了这间办公室，十分迅速地关上了门。

“你早就知道维序局对马尔柯姆案的调查会这样结束，对吗？”莎罗走后，弗洛尔朝林兹问道，心中早已经得出了结论，“这正是你所希望看到的结果。在调查终止后，没有人会在参与调查马尔柯姆案的过程中不幸沦为‘另一边’的猎物。”她也觉得这是件好事。“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对艾利斯巡卫说你会为了这个案子向局长那边提交正式的抗议？这不会起到任何作用，不是吗？那么，为什么要做一件只会是白费力气的事呢？”

“因为正义是相当重要的。”林兹一边回答，一边朝弗洛尔的桌子走了过来，将原本夹在他的胳膊底下的那份报纸放在了桌上，“抓住杀害缇娜·马尔柯姆的凶手，让他能够得到应有的惩罚是维序局的职责，也是我们——维序局的巡卫们——实现我们所追求的正义的方式。而现在，调查的终止意味着维序局放弃了抓住凶手。正义因此而蒙尘。身为双剑巡卫长，在这种情况下，我当然有必要向我们的局长提交一份正式的抗议书，以此表明不赞成的态度。”

弗洛尔大概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也就是说，提交抗议书只是走个形式。”这倒是说得通了。她想着，顺手拿起了林兹放到她面前的报纸，随意地扫了一眼。这是一份《晨报》，头版用整版刊登了一则新闻：“气象署遭遇危机：特大雪灾引发的民众抗议”。这个标题顿时引起了弗洛尔的好奇。

她正打算仔细读一读这则头版头条，就听见林兹继续开口说道：“是走形式，但也不完全是那么回事。至少对艾利斯巡卫来说不是。”弗洛尔从《晨报》上移开了视线，重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