斟酌意(一)
爷背腹的利剑。
「清心令」本就是个不太中用的小符令,不过片刻就被破了开来,揪扯着心肺的窒息感翻涌而至,与残生种催发的闷痛同奏,撩拨着他心底那些暴戾的情绪。
怯懦最是烹人。
他一时感觉自己似乎也变成了一条鱼。
并非十七那种漂亮又灵动的,没有红云般的鱼尾,有的仅是被岸上鱼叉刺出的伤口所拖拽出来的红绸,零散而又丑陋,玷污了整片水域。
他也被这根鱼叉带上了干涸的陆地,无法再度重回到那片满载着他不同幻想的深海。
魔气携卷着他的灵力散溢了开来,被捆缚在他手上的“连理枝”所引,顺着细长的红线,淌过面前的水潭,流散至对岸。
他身旁的十七见状连忙张合了着嘴,想要咬断那殷红的绳索。
可惜初生的小鱼牙口并不算好,根本无力去咬破那道本就被加了禁制的“连理枝”,只能叼着那绳索的一头,眼珠子直溜溜地盯着水潭对岸那道还在沉睡身影。
若是此时有人能认真看它的神情,就能发现,一条未开灵智的小鱼眸中居然还能有几分担忧。
洛落饶有兴味地盯着十七,也不去阻止它那无用之举,自顾自地直起腰,退后半步,半垂着眼,转而去看倒在水池边上的人。
废了好大功夫,甚至动用了回溯的术法才让莫子占产生了一丝松懈,诸多思绪叠合起来,让她面前莫子占那副狼狈的情态变得格外赏心悦目:“可不可能,师弟心中不是早有定数了吗?”
她浅笑道:“当真愚蠢呀。”
真是愚蠢……
莫子占被这一声讥讽唤回了几分神智,他想要重新稳定住自己的识海,可越是着急,越是难寻章法。
他只能像以往一般,直接往自己身上下安定心魂的咒令,因为一时太过用力,指甲甚至刺破了的皮肤,血珠落入潭水中,恍若他方才的那一场游鱼幻梦。
而他的这一番动作洛落同样没有去阻止,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
莫子占堵着一番郁气,正想一不做二不休把这捆着自己的东西直接毁去,动作却又在刹那间顿住了。
不知自何处响起的一阵清脆的叮咛声落入他的耳中,原本朝思夜想着希望对方复生的人,在他的面前,睁开了双眸。
星玄仙尊身边还散着一阵冰凉的水汽,静谧得如同一座冰雕,全无生气可言,哪怕睁开了眼,其间瞳色也毫无神采可言。
若真要论及期间异色,那便是莫子占居然能从这清俊的躯体中感受到陌生的妖气。
几乎同时,十七迅身挡在莫子占面前,似乎是一心想护住自己身后的人免受侵害,但却一下被莫子占给捞回了怀中,如何努力都无法挣脱,只能徒劳地用自己的脑袋去顶前边的水膜。
莫子占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身影,完全无法别开目光。
他其实算不清自己多久没见过许听澜了。
若说许久不见,他分明常常在梦中,甚至先前藏岁小筑的幻影中见到那易碎的泡影;若说没多久,他又确实觉得已经过了太久……每一个日夜都被拆分成了零碎的春秋,酿成一碗能烧人心肺的毒酒,让他难耐。
不知自己如此日日“饮用”,到底是先一步毒发,还是自生出耐性来。
然而此时见着魂牵梦绕的人睁开了眼,一寸一律都与往常相似。
莫子占忽然意识到,他是绝无可能生出耐性来的,因为世上至毒的解药,从来唯一。
可是他没忘记洛落先前所说。
余光落到水潭下,里头的人影都一如塑像,没有半分动弹的痕迹,估摸是这阵法还没发动完全。
“你看,我没有骗你的。”洛落抿着笑,情态与回忆中那故作冷漠的林芳落颇为不同,“阿姐怎么会骗你呢?”
她当初告诉莫子占「玉河崖」处有「妖言土」,那便真的有「妖言土」;她如今告诉“莫子占”,能让星玄仙尊复生,那便当真可以。
只是阵法还未能到最后。
“此阵以‘宙铃’为阵眼,终是难能掌控,要引得魂魄同鸣,还要以性命为源……”
洛落话音轻飘,听不出具体的情绪:“听起来是挺复杂,但其实你只需要把手放到连理枝上,将法阵驱动到底。”
「风雨坊」作为名满修界的乐坊,以乐为兵,以曲镇魂。其常设小楼,富有闲暇的雅士向来喜欢到那去。
但因思及师尊应当不喜欢这样的地方,所以莫子占从前一直没有涉足过,直到认识了把自己伪装成「崖青观」弟子的金多宝,他才知道原来师尊也出入过「风雨坊」,并且与其坊主有少许交情。
当然,这个“少许”是莫子占认定的,他并不认为师尊与除了他以外的人有太多的交情。
虽说对「风雨坊」不甚了解,但洛落口中的“宙铃”他还是知晓的。那是坊中的一件掉上古至宝,乃是一对石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