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

没有见到过他流泪。或者说，血就是他的泪。

他撕咬绷带，纠缠住自己狰狞的伤口。一层薄薄的皮包裹着肌肉、线条简洁干净。

戴阳疼得睁不开眼，挣扎着求他救救自己。

他说：“人要学会自救。”

这句话对一个十岁的小孩来说太残忍了，他无法无法完成自救、男人也不会出手救他。自然而然的，在这个痛苦间戴阳看见了一双眼睛。

一双漂亮的眼睛、好像有缓解痛苦的功效，其效果大概就是麻药。它说：“付出什么、获得什么。你能付出什么？你想得到什么？”

戴阳回答：“我的血、我的肉、我的眼睛、我的手和脚、所有都可以、都可以付出！

我只要，只要活下来。”

“人要学会自救。”那个声音又响起。

戴阳好像因为那句话，看见了眼睛背后蠕动的口气、凶残的獠牙。

“你确定付出吗？”眼睛说。

“那么触碰我吧。”

它的声音有蛊惑的效果。

戴阳明明知道有异常，还是忍不住伸出手。

“触碰我、实现你！”眼睛背后的东西更加狰狞了。

“咔擦！”

骨头碎裂、戴阳抱着自己的胳膊嚎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双眼睛炸开，血液溅到戴阳的脸上。

血泊里出现了一个男人，他眼睛依旧死气沉沉，对戴阳说：“长长记性。”

这个男人确实让他长了记性，戴阳的手在阴雨天的时候经常疼。但他又是用刀的，手不能不稳。

明明当初因为手断了是那么痛苦聒噪，冷汗岑岑、明明他当初只能见了自己的呼吸、心跳和喘息、泪水像是一条永不干涸的河流。但回忆的过程中，戴阳却听见了男人说的话。

他说：“我该怎么才能救你？”

戴阳突然发现了问题，他的视角不对！

他当时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受到各方限制只能看见很少的信息。

例如，男人靠近他时他的身形是看不见他的脸的、还有他只觉得那双眼睛温柔蛊惑，绝不可能察觉到背后的危险。

还有就是现在，当时都没有听见的声音现在却听见了。

随着他想法的改变，戴阳觉得自己的视角也在慢慢发生变化。他好像，从自己的身体里抽离出去了。

他高高地俯视着自己那行稚嫩痛苦扭曲的脸、男人身上的血和煞气、被打碎的巨大眼睛、悬崖崖底吹来的风。

“谁能活两千多年呢？”戴阳问。

看着那张照片，一半是问题，一半是他心里的答案。

戴阳想起外面鳞次栉比的高楼、车水马龙的街道、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这里最寻常的事物都是当时的可想不可实现。

“两千多年了。”

岁月的灰尘一下子布满他的灵魂、他就像个灰蒙蒙的玩具、和那些崭新的玩具一起摆在一起，其实内里的棉花都发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