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
“阿斐!阿斐!”股东胡叔叔和许家关系走得最近,他拍上许斐的肩头,看着一动不动的许斐没有哭泣更没有嚎啕,怕他憋出病来,劝道:“想哭就哭吧。”
外界的声音重新出现,那个痛哭的女人不见了,只有医生和股东们轻缓的抽泣声。
许斐哑着嗓子,慢慢开口:“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小然。我明天会安排他住校一段时间。”
许斐的家庭并不是父母和睦的普通家庭,幼年缺失母爱本就让许斐在同年人中更早懂事。
许庭礼的忽然离世更让他一夜长大。
“胡叔。”许斐从未处理过后事,还得请长辈帮忙料理,“我父亲的后事能不能劳烦您操持。”
胡叔抹了一把泪,眼角皱纹里还泛着水光,点头说,“阿斐啊,你放心,这些事情交给胡叔来办。”
许庭礼的遗体被存放进殡仪馆,老一辈按习俗请人算好了日子,三天以后举行告别仪式。
许斐罕见地向学校请了三天假,许家在当地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家庭,校方收到消息,特别准假。
辉园里,许庭礼再也回不来,许然被他哥安排住校,只剩下许斐和花姐。
许斐把自己锁在房间。
花姐怕许斐干傻事,在许斐房间外拍门,准备给他胡叔打电话。
“花姐,胡叔要忙集团的事,父亲的后事也是他帮着操办,你别因为我的事给他找麻烦了。”许斐拉开门,只一天时间,许斐消瘦了不少,眼窝凹进眼眶。
“下楼吃点东西吧。”花姐呜咽,用围裙抹眼泪,“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前些天还好好的,许先生还说过几天有个美术展要带你跟小然一起去看呢。”
许庭礼去世后,花姐也找不到其他人倾诉,好不容易许斐肯走出房间,免不了念叨几句,“怎么说没就没了?”
许斐没有安慰花姐,由着花姐在桌边哭泣。
“我不会干傻事,这两天,你不用管我,我只想在房间里待着。”许斐下楼喝了一口粥,又回了房间。
第三天的早晨,许斐起了个大早,也可以说是一夜未眠,他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和花姐一道坐着秦叔的车抵达殡仪馆。
集团的高层清一色的黑色西装,陆续赶来。
许斐向来宾一一行礼。
“阿斐,节哀。”胡叔长出了胡渣,眼睛里布满血丝,许庭礼的离世让集团遭受了重创,好几个项目被迫暂停,甚至有同行乘火打劫,落井下石。
告别仪式只有家里人和公司的高层,但总有些人不请自来,和许氏企业争夺房地产龙头的DH集团董事长段怀。
段怀排场不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家死了人。
他和许斐简短招呼。
许斐没有答话,来者是客,他微微颔首。
“怎么没见你家弟弟?”段怀问。
“小弟太小,有我在就够了。”许斐开口道。
段怀收回眼光,看向许斐。
“小许真是一表人才,相信你很快便能继承你父亲的衣钵。”段怀说,“哦,对了,你弟弟还在上小学吧,和我儿子同校,只是我儿子比他长几届,学校的校长是我的至交,以后有什么需要段伯伯帮忙的尽管开口。”
胡叔性情耿直,走过来回怼,“许家的事不劳段董事长操心,我们自会安排妥当。今日都是家里人和许氏集团的人,段董事长带着一群人在这里不合适,请回吧。”
段怀不以为然,他财大气粗招呼秘书取出一个信封,交到许斐面前,“一点心意。”
胡叔准备推迟,被许斐挡住,“谢谢段董事长,话也说了,礼也随了,请回吧。”
段怀笑了笑,“看来,小许比你胡叔明事理。”
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地来,大摇大摆地去。
许斐将信封递给秦叔,“秦叔,帮段怀捐给红十字会。”
“好的。”秦叔接过。
许庭礼的遗体被推出,主持人宣读死者的生平和事迹,至亲的几个人目送着他进入火炉。
也许烟囱飘出的几缕青烟就是每个人的最终归宿,从来处来,回去处去。
许庭礼带着一世的凡俗化成烟,消失于天际。
那一刻,许斐不曾留下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大约一周后,许斐收到了一个画展送出的画,寄送方说是一位叫许庭礼的先生预定的。
许斐收捡了父亲生前所有遗物,惟独留下那副画,油画画面狂放豪迈,似乎和家里的格调不搭,但又异常和谐。
许斐拆了包装,挂进了自己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