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议
闪电如利刃般割裂白昼,沉闷的雷声压抑阴郁,这样的氛围总是令人呼吸不畅,仿佛被扼住了咽喉。
翻涌的厚重阴云盘踞在头顶,藏污纳垢神秘莫测,车水马龙的城市活跃在脚下,光鲜亮丽粉饰太平。
明亮与污浊本末倒置。
事发两周后的周末,于清躺在棠婉的床上看小说,“所以你们签了协议不可以谈论那件事的任何细节吗?”
棠婉坐在窗边,靠着窗户发呆,“嗯,欲盖弥彰,该解决的问题不解决,只会费尽心思掩盖真相。”
于清放下书,爬到床边,“听说刘正被停课了,所以那个学长和刘正的事儿,都是假的…对吧?”
“假的,全都是假的,刘正连个处分都没有,停课算什么处罚,本来就快高考了”,棠婉作为目击者参与了调查,她大致清楚事情的全貌。
跳楼的学长张克是留守儿童,家里还有个弟弟,不过一直跟在爸妈身边,而他则被留在乡下,性子和开朗一点不沾边,直到初中才被父母接过来,为了能在京城上学家里没少花功夫,幸好他争气,考上了这所京城最有名望之一的重点高中。
他的人生本该有更好的剧本,可偏偏遇到了刘正。
刘正是篮球队的,人高马大,性格挺恶劣的,但会见风使舵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这届高三很出名。
他家里都是些没什么文化的很排外的土著,不过很会建立人脉,刘正也是走了这样的野路子进来,和张克分到一个班。
刘正打从心底里瞧不起外地人,加上张克的普通话说得不标准,让他更对这个人嗤之以鼻。
欺负他,利用他,以至于后来那些关于张克的带着情|色的谣言都来自于刘正,他甚至不惜把自己也编排进去,这样大家就会更加深信不疑地认为张克是个赔钱货,疏远他把他当瘟疫。
这些事在他们这届早就不知道被传出多少个版本了,就连不在一栋楼的其他年级也有所耳闻。
不过谣言的事传了三年早已无从查证,刘正受罚的原因只是因为出事前打过张克一巴掌,面子上还是需要给个交代。
于清啧了一声:“确实,这对他倒不如说是奖励,我听说他们班主任也被停职了,说是因为没有关注到学生的心理问题失职,但他明明自己也参与孤立了。”
张克虽然考进来了,但人外有人,这所学校里不乏家境不错课外开挂的,所以他在这里是个吊车尾的。
棠婉:“不待见成绩不好家境一般还是外地户口学生,真不知道这种老师为什么能持证上岗。”
于清婉惜到:“他明明已经不在了,流言倒是愈演愈烈,为什么学校不能发个声明呢?至少应该全了死者的颜面才对啊。”
那天的惨象又一次出现在棠婉的眼前,她有些反胃,“为了脸面为了不被曝出丑闻,利益参与者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伤害逝者,真恶心,恶心他们也恶心自己,我签了协议选择沉默,和成为共犯有什么区别?”
不过就算现在澄清些什么,也已经来不及了,没能及时揭露真相的谣言发酵起来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永远不会得到遏制,只能熬到人们逐渐淡忘。
棠婉在那天之后产生了创伤后应激障碍,她的意识会不受控制的回到那个中午看着那个消受的身影从18楼一跃而下,那样决绝,又带着些许得到解脱的期待。
每当不得不路过那附近时,棠婉就会觉得特别难受,自发地产生很多负面情绪,她经常因为这件并非是自己造成的惨剧而萌生出深深的愧疚,甚至一度出现了进食障碍,好不容易吃进去的东西,过不了多久就又吐了出来,虽然及时约了心理医生进行引导,但最根本的还是需要她自己跨过这道坎。
回过神来的时候,棠婉正在被于清紧紧抱在怀里,于清一直在轻拍棠婉后背,“小婉?小婉?你别吓我,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啊,听到了,我没事…”
于清松了口气,“吓死我了!你刚才抖得厉害,跟你说话你也没反应,怪我,我不该起这个头的,又让你想起可怕的事儿了,你听我说,有区别的,你一点儿错都没有,剩下的你也无能为力,别这样折磨自己了,最近你都瘦了好多了!”
“我知道的,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唉…”于清站起身,她拉着棠婉的两只手,把人从地上拽起来,“起来嘛,别坐在窗户边儿上了,换换脑子,我给你看我刚找到一本超好看的小说!”
砸到窗户上的雨点越来越密集。
——
三天前校长办公室。
秘书整理好桌子上的文件,对站在窗前的校长说:“警方的调查应该全部结束了。”
“嗯,可算是结了,还好没有闹大,这两周为了解决麻这烦事儿,我可没少花精力。”
秘书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但是,这些事在学生之间不是秘密,还是会传开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