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纸马店
今刘皇后与你是旧相识,她和她哥哥国舅刘美在这条街上开银店时,你还是个沿街化缘的小沙弥,你们熟得很嘛。咋不去套套近乎?弄个国师当当,不香吗?最起码也能捞个高僧的名头啊,回老家潭州光宗耀祖,岂不是件露脸的事?”
“善哉,他们不是亲兄妹,龚美是刘娥的表哥,后改的姓刘。”和尚腼腆地浅浅一笑,为他的偏差纠正道。其实和尚知道的也不准确,刘娥实际是龚美的童养媳,来到开封后才假称表亲。
莽汉石秀孙对出家人的吹毛求疵很不耐烦,“管他是表哥,还是亲哥,和我们有何关系?我们要的是攀上高枝,人家刘皇后吃饭拉拉的菜汤,都够你喝一辈子的啦。海印,你以后跟着哥哥,哥哥带你飞黄腾达,吃香的,喝辣的,天天吃油饼可美。”
对方描绘的蓝图让海印有些心动啦,他一时拿不定主意,“石施主,小僧知道你能耐了得,先让我去香铺买完熏香,再商量以后的事吧。”
听到别人的赞许,莽汉甚是受用,“海印啊,有门路不用那是傻子,你这就对了嘛,我就不信哪个会六根清净的。”他畅快地放声大笑,忘乎所以地咧开大嘴,可没曾想撑开了稍稍止血的伤口,疼得他赶忙捂住了嘴角。
和尚看着他那痛苦的表情,关心地问他:“石施主,这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莽汉气得瞪起了左眼,“不讲武德,有备而来,一个正蹬边腿左刺拳,很快啊,正好打在我的眼睛上。杨文广那个小年轻的,三关大帅杨延昭的三公子,我又没说跟他比武,他却突然出手以拳代枪,偷袭我这刚刚大病初愈的老人家。指定是周正怯阵了,指使杨文广暗地里下黑手,很坏啊。”
石秀孙用手轻抚着肿胀的右眼,“多亏我身法敏捷,闪转腾挪,打退了他的三十六式。后来他的两个哥哥也上来助阵,爷我当然不惧三个毛孩子喽,可一时大意了啊,挨了几下,腿也瘸了。爷我心里清楚,杨家枪法天下无敌,而自己的体力又不占优势。便教训他们要耗子尾汁,‘以多欺少,这好吗?’说得杨家公子们无地自容,灰溜溜地认栽逃走了。”
出家人非常理解他的不幸遭遇,更敬佩其凌然正气,真心实意不住地劝着,“施主要放下恩怨,世间万事皆空,万物皆无,六根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
“到啦,铺子里咋没人呢?”
两个人已经走到了香铺的隔壁,小店门前挂着“李家纸马”的店招,被正午的骄阳照得懒塌塌儿的,似犯困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地打着瞌睡。
“善哉,石施主,都说这间上色沉檀拣香铺子的货正宗,是泉州人开的,有几十年的老字号。所卖香丸、香饼的原材料是阿刺伯人用海船运来的,宫里都专门来采购合香。小僧要到里面看看,就此告辞,我们回头见。”出家人擦着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子,双手合十就要告辞。
正待他要转身蹩进香料铺子时,却被石秀孙一把扯住,千叮咛万嘱咐要明日约个地方好好续谈续谈,最好进宫去拜谒刘皇后,此事赶早不赶晚,越快越好。和尚被纠缠得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这个傻和尚,抱着金饭碗要饭吃,让石爷给你开开窍吧。”好像看见了即将到手的荣华富贵,莽汉顿时来了精神,心花怒放地哼着淫词艳调,忘记了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他大声地向纸马店里喊着,“用和!你在吗?用和!”
喊了几声,没人作答,“这小子一定是睡着啦,这就是一个人过日子的好处,没说没管,自由自在,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呀。”石秀孙挪着伤腿往店里走,“你个懒虫,家里没有媳妇可真不行。今天是寒食节,门口连子推燕都不挂,看你这日子过的,净凑乎啦。用和呀,我让你准备的楮钱纸锭怎么样啦?你可不能耽误我的正事儿呀。”他笑骂着跨入后院。
“啊!鬼,鬼,闹鬼啦!恶鬼吸阳气啦。”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从后院响起,接着是石秀孙连滚带爬地跑出来,被门坎拌了个狗吃屎,他被吓得五官挪了位,身子似打摆子抖个不停。
他爬起身虚脱无力瘫坐在地上,一大一小两只眼睛紧盯着纸马店的大门,生怕有面目狰狞的妖孽紧随其后追出来。
“不对呀,大白天的,鬼怎么跑出来啦?”缓了一气他才定下神来,抬头望了望头顶的大太阳,炽热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惊悚所致的寒气渐渐被驱赶得无影无踪,“难道是我看走眼啦?不是鬼,是人!是强盗,还是个变态的强盗。”
这下他彻底想明白了,从地上跳将起来,一把操起油饼店门口斜插的扫帚,大喊大叫为自己壮着胆,二次冲进纸马店的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