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娀
将箭筒绑在背后,把弓对准溪面,闭上一只眼试了会儿手感后才重新放下弓。
何羽桃见楚弃厄如此熟练的动作,不仅有些怀疑,他凑过去问:“阿鹤,你以前,真的是在人间生活的吗?”
楚弃厄拉弓的动作猛地一顿,弓弦崩紧,他睨眼过去,身体一转对准何羽桃。
“我在地狱。”
这姿势这语气这表情活吞吞一个地狱阎王爷,何羽桃被吓了一跳,这人,有点过于幽默了。
他有些结巴地说:“哥,你……没必要吧……”
“别叫阿鹤。”楚弃厄冷声吐出话语。
而后慢慢转过身继续调试姿势。
听到他这么说,何羽桃这才反应过来是楚弃厄不喜欢自己叫他阿鹤。撇了撇嘴,何羽桃嘟囔着:“不叫就不叫,凶,真凶。”
于是他又看见楚弃厄瞪自己的眼神。吓得何羽桃立马道:“哥,我叫你阿哥,总行了吧?阿字显得咱亲密点,哥字显得更亲密,咱这就叫亲上加亲。”
何羽桃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全然没有先前那副吓得胆破的模样。
看楚弃厄懒得管自己,何羽桃又想蹦到他身旁看他拉弓。
“阿——”
“嘘……”陆品前突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猛地站起来拉过何羽桃捂他的嘴,压低声音对其他人说:“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没有啊。何羽桃眨了眨眼摇头。
过了会儿,戚茜出声:“猫叫。”
“猫的声音。”蓝简说。
陆品前抬头与不远处师灵衣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中都读懂了意思。
他说:“是很多孩子的哭声。很多。”
“什么?”戚茜捂着伤口坐直些,她抬头看向陆品前:“孩子?这里是墓,怎么可能有孩子。”
是啊,这是个墓,是放死人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孩子,而且不止一个。
陆品前没说话,目光死死盯住溪面上缓缓移动的棺椁。这些棺椁里的蜡烛将整个墓照亮,他甚至闻到了刺鼻的燃烧气味以及空气中并不明显的腐烂气息。
脚步在地面摩擦的声音混着孩子的哭声更显慌乱,陆品前大着胆子走向溪面,他试图往最近的一具棺椁走去。水没过了他的小腿再至大腿,水压阻止他的前进,刺骨的冷侵入骨头。
快摸到了,差一点。
哭声愈发得近,陆品前心口跳动也愈发剧烈,这种感觉就像是实习的时候第一次看见死者躺在解剖台上一样。
指尖有些发抖,陆品前往前触,他似乎能透过空气闻到孩子身上的血腥味道,是属于死者的血。
“等会!”何羽桃猛然喊出声。
于是陆品前只感受到耳侧的风袭过,再缓神便见箭射入棺椁,径直将棺椁中的蜡烛劈成两半。它直直的击穿木头,射在棺椁最中心的位置。
哭声骤然变得凄厉,似怨鬼似哭喊,血溅了出来。
无可避免,陆品前沾了大半,他从来没觉得这样诡异,或者说,恐惧。
手肘被何羽桃猛地一拉,拽上了岸。陆品前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刚才发生的事情,他愣愣抬头,见楚弃厄还保持拉弓的动作,神情冷肃,额间花纹有些淡,淡淡卷发因为闷热而贴在耳侧,他微微眯着眼,便连唇角都崩紧。
他那双眼,紧紧盯住那具棺椁。
海棠花迅速枯萎,棺椁裂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一个绑在十字架上的孩子。
特图司。
额间的红点,湛蓝色的眼睛,那样平静,那样地,不喜欢楚弃厄。
她盯着楚弃厄,直直坠入溪中,染红了水,沉入溪底,没有挣扎。
“特图司!”何羽桃说道,眨了眨眼又揉了揉眼睛实在不敢相信,她不是还在墓外吗?还是说,墓外的真的就是阿诺娜?!
而且,她为什么一直盯着楚弃厄?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她不是特图司。”蓝简说。
捂着脖子走到楚弃厄身边,直视面前那片红色。她声音依旧有些沙哑,“特图司是有娀的新任祭司,埃达不会这么做,有娀国更不可能。”
蓝简这么一说,何羽桃这才反应过来,对哦,初到有娀的时候,他们还参加了特图司的继任大典,这意味着,特图司至少活到成年,更不可能死在这里。
但是,这为什么会有特图司在啊?
何羽桃还是摸不着头脑,呆呆望着楚弃厄,见楚弃厄低头调试弓箭不理人,于是他把目光投向另一侧的师灵衣身上。
扫了一眼,看见师灵衣的腹部出了血,何羽桃不免还是好心作祟,问他:“师兄,你的伤口……”
他没说完,只是指了指师灵衣的伤。
楚弃厄转头去看,正好撞见师灵衣望过来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