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之约

书葉溧醒过来的时候，伸手往旁边探了探，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睁开眼睛，双眸中除了睡意还有一点点落寞，难以察觉。他去到卫生间洗漱，上次的杯子仍被保留着，不落一丝灰尘，他拿起杯子刷牙，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以及脖子上不深不浅的暧昧痕迹，黑夜里发生的事情无法全部留在黑暗中。他把衣领往上扯了扯，往客厅走去。

“你爸爸出去上班了吗？”书葉溧先开口，对面的边右戎刚把一大口面送到口中咀嚼，抬头看着书葉溧，腮帮子鼓得圆圆的，像一只仓鼠，或者某种可爱动物。书葉溧没忍住，笑了，俩人之间的气氛终于不再那么尴尬。

边右戎把那一口面咽下去之后，慢悠悠地回答：“在你起来之前就已经出门了。”

“这么早吗？”

“嗯，他公司离家有点远，得早点去，他不喜欢迟到的。”

“这点，你跟他一样。”

俩人虽然聊着，但感觉彼此真正想说的，大概也不是这些话，边右戎沉默片刻，抬起眼眸望向对面的人，他的目光定格在那人颈部的印迹上，“昨天晚上，我......”，不知怎么说出口，他想道歉，自己太失控了。

书葉溧见他沉默，嘴角勾起弧度，想要让自己看起来像平常一样，但还是有些牵强，“是我不对，你可以当作是我一时冲动，酒后失言失行。你这个年纪，有那样的反应也，正常。”说出口的话虽如此，但迄今为止，书葉溧从来没有因为喝酒就说错话，做错事，但有些事情，需要借着酒劲，他才敢表现出来，这算是他给彼此留的一条退路。

边右戎眸光逐渐暗淡，低头不语，他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书葉溧说他是一时冲动，他真的只是一时冲动吗？难道他对别人也会如此？

书葉溧低头吃着边右戎煮的面，食之无味，囫囵地吞下最后一口面后，书葉溧便从边右戎家离开了。早晨的太阳已经很晃眼，微风也被晒得有些温度，但比书葉溧红红的耳朵逊色些许。他脑海里还在重复回放边右戎赶在他关上边家那扇门之前，对他说的那句话，“我承认昨晚我有些冲动，但我不后悔。”语气中还带着一丝委屈，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书葉溧，少年人特有的清澈与执拗。

其实，黑夜与酒精都是借口，而这样的冲动，大抵源自内心深处的喜欢。心里种下了一片署名为那人姓名的向日葵，向日葵喜欢向着太阳，而他向着那个人。名为喜欢的种子一旦开始生根发芽，就势不可挡，即使绝口不提，视而不见，也无法阻止它持续生长。没有说出口的话，彼此都懂了。

回到‘右边’后，书葉溧用回去路上顺便带的小吃堵住了范艺粼的嘴巴，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也没有问起太多昨晚的事情。

那天之后，边右戎大概有一个月的时间没有再来，书葉溧想着，小孩开学了，忙着自己的功课，他隐约记得边右戎告诉过他开学的日期，但想不起具体的日子，索性就不想了，其实边右戎确实没有告诉他具体的日期。

有时，店里没人，他会从书架上拿一本书来看，虚靠在书架上，看书的间隙偶尔望向窗外，脑海里就会浮现那个少年的模样，室外日渐明媚的阳光和他，一时竟说不出，谁更耀眼。时间似乎特别慢，每一天都像在重复。他被思念折磨着，第一次被对一个人的思念折磨着，但他没有去找他，理性的牵制和缺失的安全感让他无法主动去见他。

再次见到边右戎是在某个上午，他挎着书包，走进右边，此时的书葉溧因为昨晚没睡好而撑着柜台打盹，边右戎走到他身边也没有立刻觉察。

思念真的令人煎熬，没有见到眼前人的时候，边右戎似乎所有空闲时间都在想他。于是他向思念妥协，趁着周末来到这里，无论如何，见到他，就好。

他没有叫醒书葉溧，只是静静看着，来这之前，他想了很多，最顾虑的还是上一次的事情会让彼此尴尬，但这些纷乱的思绪在看见他之后，消失了。

直到顾客的到来打破了这长久的注视，书葉溧听见声音睁开眼，看见边右戎的时候，甩了甩头，他似乎认为是因为自己不清醒才会看见他，不过很快，边右戎的声音让他确定了事件的真实性，“今天周末，我过来帮忙，之前我们说好了的。”

书葉溧缓了一会儿，“原来今天是星期天。”顾客的存在让他们不能多说，两个人默契地投入到咖啡的制作中。只是趁着间隙问问对方的近况。

俩人心照不宣，旧事不重提，看似安稳地度过了这个周末。接近7点，黑暗几乎占领了整片天空，书葉溧才想起催边右戎回学校上自习。

“下周我还能来吗？”边右戎抓起自己书包的同时问书葉溧。

“为什么不能，你想偷懒？”书葉溧笑着说。

“没有，我，我就是确认一下。”边右戎说得有些不利索，语气里却还带着一丝兴奋。

书葉溧拍拍他的肩膀，“快去吧，不然该迟到了，下周末见。”

有些时候，要缓和氛围也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