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拯救你

时间，这群贵族小姐全为一只叫德雷克的狗疯狂，在茶会上，晚宴上，用华丽的羽毛扇子遮住脸的贵族小姐悄悄地谈论他，其他参加宴席的青年竟认为德雷克是个什么沾花惹草的年轻人，都吃起飞醋来了。

后来，德雷克在一次战斗中被咬掉了左前腿，将要被送往屠宰场，淑女们早已忘记这条曾为她们的欢乐贡献过一切的好狗，反而是塞西尔买下了他。

这条凶悍、强壮的恶犬，不知断送了多少他的同胞的性命，哄得那些贵族小姐们个个开心，但当他失去价值的时候，她们一刻也不会为他叹息，而是再次活力十足地投入到下一个娱乐项目里去。

当那位世交的女儿来拜访塞西尔，看见她正抚摸那条可怜的恶犬的时候，她嗤嗤地笑起来，笑塞西尔太过落伍，她们现在有了新的找乐子的方法——那些……的手脚可比狗灵活多了，不到最后一刻，谁也说不准输赢！她用羽毛扇子掩住脸，只留下一双兴奋的红色眼睛。

塞西尔向来觉得她们无聊透顶，故而也未仔细听她的话，那位小姐既在她这里碰了个软钉子，也不再自讨没趣来招她。

现在塞西尔回想起来，却实打实地觉着背后发凉。

她们向自己暗示的难道不是人的死斗吗？

塞西尔清楚，买卖，当然是有买有卖。

谁在买这些可怜的难民？

谁能买得起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难道不正是和自己一道的那些贵族吗？

塞西尔简直想要为自己的无知无觉哀叹了，但后悔是无用的，当务之急是解决眼下的难题。

塞西尔不认为把这帮人口贩子交给治安官是个好选择，这个村庄想必只是无数下线之一，他们背后是一个严密的组织，是她难以想象的庞然大物，如果把真相揭露出去，这样惨烈的事件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但却不能触及核心，反倒是会让他们反应过来，及时止损，如果查得太紧，或许还会推个替罪羊出来，像是壁虎断尾求生。

自己，甚至伊菲革涅娅和林一行人，却会被他们盯上。

按理说，等回到王都以后再想法子调查才是最好的，可是，塞西尔一想到自己无所作为的时候，或许村庄里的地窖里正有人苦苦等待不知何时会来的救助——她做不到这样离开。

不管怎么说，我不能贸贸然行动把其他人卷进来。这样想着，塞西尔决定去找冒险者一行。

塞西尔敲响了德雷克的房门，房间里，伊菲革涅娅笑着为这位意料之中的访客打开了门。

塞西尔如实地告诉了所有冒险者她在贝琳达的记忆里看到的一切，那些肮脏的、罪恶的交易，哀号哭泣的难民们，没有丝毫怜悯的村民，和满载着难民不知去往何处的马车。

“我请求你们帮助我，至少我想要拯救现在或许正在地窖里挣扎的人们。但我不能以弗雷曼的名义向你们许诺酬劳，因为我的家族绝不会因我拯救了他们眼中的贱民而骄傲，我只能以塞西尔的名义承诺，如果你们帮助我，不论何时，当你们需要我的帮助，我一定万死不辞。”塞西尔郑重其事地对所有冒险者许诺。

她神色坚毅，经历了出走在外冒险、同伴的死亡，贝琳达的记忆的洗礼，又以德雷克的血为自己的重生宣誓，她已不再是那个娇气的贵族小姐，她一如既往地厌恶贵族生活，但现在，不仅仅是因为她轻蔑那些人的虚伪，认为她们整日谈笑，实则空虚无聊，而是她明白了自己习以为常的一切背后隐藏着多少罪恶。

“塞西尔，我很高兴你能这样说，不过，地窖里的最后一个人已死了。”伊菲革涅娅站起来，牵起她的手，把她因激动的心情攥得紧紧的拳头舒展开。

她的笑容一如往常，却让塞西尔悚然一惊。

房间里的冒险者也讶异地望着她，显然不明白她何出此言。

“你认为刺激的阈值有多高呢？”

“最初，他们满足于挑选那些容貌姣好的女孩，占有她们；然后，他们开始期待一些不同寻常的玩法，以她们的惊声尖叫取乐；最后，这一切再不能满足他们，他们只想要暴力、血和死亡。”

伊菲革涅娅的声音如此平稳，简直像在讲述一个虚构的故事，而不是真实发生在这个村庄的血色惨案。

“所以，当他们腻烦了这一切之后，他们再度回到生活中去，想着，哎呀，要做这生意，我是非得在这个边境的小地方呆着不可，但我的孩子可不行，于是，他们又一心一意地要为自己的孩子挣钱了。”

伊菲革涅娅俏皮地将手背在身后，模仿村民的语气。

“可是，你怎么会知道呢，伊菲……”林觉得自己的嗓子干涩地说不出话，他看着伊菲革涅娅，问出了这个共同的问题。

伊菲革涅娅平静地说，“因为最后的那个女人死的时候，我正在她身边。”

伊菲革涅娅是一个月前到此地的，村民对她和蔼可亲，格外和善，但那种虚伪的和善太易识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