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无光黎明

芙蓉夫人本姓刘，名为刘灵瑛，乃另外一国侯爵人家的小姐，后被封作了一个按了个公主的名头，送来旭日和亲，但不料刚到旭日，她的母国便亡国了。

后来在旭日不知如何辗转，嫁给到了徐家，徐家也是旭日开国功臣，但几代下来，一代比一代差。到芙蓉夫人丈夫这一代，已经空剩个壳子，内里已经腐烂坏了。

芙蓉夫人却是个厉害的女子，在知晓旭日女子亦可上朝后，看顾徐家一个烂摊子的同时生养孩子，苦读不倦，最终以一篇治水的策论进入先帝的视野，逐渐崭露头角。

时至今日，芙蓉夫人传说仍在不少戏曲楼台说唱。

芙蓉夫人一生孕有五个孩子，三个夭折，一个缠绵于病榻，只有个女儿在席上热闹。

这顿宴席吃的并不自在，在外人、尤其是臣子面前，禾光总是规矩的犹如个圆圈，方方面面都十分周到，自然吃的不自在。

一顿饭用了近一个时辰，众人在门口辞别。

芙蓉夫人已是耳顺之年，乌黑与银白的发丝相互交缠在头上。她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目送禾光等人远去。

“奶奶，我们快进去吧。”徐运良送禾光等人到路口，喜滋滋的折转回来，扶着刘灵瑛的胳膊。

刘灵瑛另一手杵着一把梨花树木拐杖，直见禾光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才杵着拐杖往大门里走：“运良，我听闻公主殿下正在查韩氏的案子？”

“对啊！”徐运良今日脸上的笑从未停过。

“十多年前的案子了，公主殿下怎么忽然想起了这个？”

“似乎是在西北那边听了不少韩家的往事，觉得事有蹊跷。”徐运良答“奶奶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老人答，拐杖随着脚步，一步一挪，磕在青石板上发出脆亮的响声“你随公主一块，长长见识，功课有的是时间学。”

徐运良大喜：“孙儿知道了！”

“好了，你去看看你爹吧，今日又请了大夫。”徐刘氏不禁叹了口气。

徐运良脸上的喜色淡了几分：“奶奶回去早些歇息，父亲那边不必太过忧心。”

“迟早的事，我心里清楚。”她叹气道“你去吧。”

许子儒等人已经转向自己府中，安静的夜里，依旧是裴毅与禾光同行，月色照映在熟悉的大街上。

禾光的脚步很慢。

“不想回去便去我府中歇息一晚。”裴毅说。

禾光沉默了会，犹豫着点头，又摇头：“还是要回去。”

她脚步更慢了。

裴毅索性停下来，抱着胳膊靠着一边的墙上，看她在原地转圈。

“为什么不敢回去？”裴毅说。

清冷的月光下，两人的影子被拉长，到最顶端时交叠在一起。

“不想看见父亲。”禾光想起小时候玩过踩影子的游戏，那时候什么都很简单，都很有趣，互相踩对方的影子也可以开心许久。

她在原地晃来晃去，两人的影子也随着她的动作有或大或小的接触。

裴毅：“皇上或许也不知道如何面对你。”

禾光点点头，在几块石砖上跳来跳去。

“找他聊聊吧。”裴毅抬起手，在光的作用下，手的影子被拉长放大，影子在禾光影子都脑门上弹了一下。

禾光捂住脑袋，蹲到地上，头深深的埋在膝盖里：“啊……不想去。”

影子也缩成了一团。

裴毅走过来，到她面前蹲下。

两团黑漆漆的影子挨在一起。

“我一直以为父皇是个英明的皇帝，我以为每个人都和我一样无忧无虑，我以为我会一直是个小公主……唉。”她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为长长的叹息。

“我忽然觉得父皇他好没用。”隔了一会她继续说“不是个好皇帝。”

“我也不是个好公主。”

“什么是好，什么又是坏呢？”裴毅轻轻的问她。

禾光扭过头，迷茫的看着他。

月色柔和地在她身上笼了一层薄纱，莹白的皮肤如露珠般闪耀着光辉，禾光浅棕色的瞳孔晶莹剔透。

“跟你父皇谈一谈吧，他或许也有难处。”

禾光嘟囔：“皇帝能有什么难处。”

裴毅紧接着：“百姓也觉得公主也没什么难处。”

禾光抬起龟缩的脑袋，理直气壮道：“确实没什么难处啊，我想做什么都可以。”

裴毅哑然，无奈地笑起来，揉着她的脑袋：“确实是的，以后有难处我也帮你挡了。”

“呿，”她撇嘴“我自己可以。”

她晃着脑袋，斜过身子躲开裴毅的手：“诶呀，别揉了，不然长不高了。”

“谁在哪里！”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两人齐齐回头，背后站着一队巡察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