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船
烟波浩渺,湖光山色之间,一只素朴的小船微摇,泛起清泠涟漪,直至日落方歇。
路长惟懒洋洋地把肩上外袍套上,又趴下去,双手撑着脑袋,用指尖描绘那人的眉眼。
一笔一划,一起一伏,时不时拨弄一下他的长睫。
被她弄得烦了,萧浊才闭着眼,从鼻腔里“嗯”了一声,声音有些懒怠地困倦,低沉沙哑,却带着一股慵懒的好听,“又怎么了?”
路长惟笑嘻嘻地凑近,在他耳垂轻咬一口。
萧浊吃痛,“嘶”了一声,无可奈何地睁眼,对上她笑盈盈的眸子,冷然神色不自觉地软了几分,声线也压低了:“你,不会又要......”
第一回在晌午过了几个时辰后结束,路长惟也是这样期期艾艾地趴在他身边,用大拇指捏他的耳垂,也不说话,就是这么笑意粲然地盯着他看,活生生把萧浊看出了一身毛。
“我自找的?”她伸手缠着他微微有些湿润的发梢,“那我可以再找一回吗?”
萧浊:......
再折腾就折腾到了日落月生,月影斜窗之后。
萧浊叹了口气,认命地又要爬起来,却被路长惟摁住手。
“我开玩笑的。”她吐舌头,“我怕你背上伤口又裂了。”
萧浊似笑非笑地看她,却是很受用的模样,一把揽住她的肩膀,又把下巴枕在她肩窝:“那让我靠着休息一会。”
即使到了深夜,湖面上也是十分热闹,隔着窗,也能听见船外丝竹管乐奏鸣,夹杂着高声谈笑和推杯碰盏之声。
路长惟好奇地把窗推开,习习凉风迎面而来,带着荷花淡淡清苦和阵阵酒菜饭香。
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她这才发现已经饥肠辘辘。
窗外隔壁的浣纱女天降神兵一样地出现,拎着一笼食盒,坐在船头,弯腰笑吟吟地敲了敲窗户:“小娘子你醒了?”
目光又移到萧浊身上,“这便是你相公?”
路长惟不好说是,也不好说不是,只好打个哈哈:“徐姐姐,你手里提着什么呢?”
“瞧我,光顾着看你们郎才女貌都忘了给你东西。”徐娘子将手里的食盒递给她,“我家四妹出嫁,给你们沾点喜气。”
“多谢。”路长惟伸手接过。
徐娘子一撑船杆,将自己的小舟划远,刚回到自家被莲蓬包住的船坞,几个要好的浣纱女小姐妹便凑上来,一脸兴奋:“怎么样,怎么样,那相公长得如何?”
徐娘子竖了个大拇指:“倒是相貌堂堂,配得上那小姑娘。”
几个小姐妹又嘻嘻哈哈闹成一团:“可不是嘛,我见他们一天都没出门了......”
***
从食盒里拿出来的农家菜式虽然朴素,却胜在原汁原味,食材新鲜。徐家人豪爽大方,给的各色荤素小菜虽不是大鱼大肉,可也林林总总摆满了一张小方桌。
路长惟夹筷子吃了两片卤牛肉,撇了一眼对面一丝不苟,将食不言寝不语奉行为金圭玉臬的青年,顿时有点心痒痒。
这厢她刚坐立不安地动弹了一下,对面萧浊咀嚼的动作就停了。
他似乎已经把她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劣根性摸了个透彻,路长惟还没真正做什么,就一个冷冷眼神甩过来,那意思很明显——好好吃饭,别没事找事。
路长惟会听他的吗?
当然不。
她活像没骨头的软脚虾一样,东倒西歪地扭来扭曲,一会不是喊腰疼,就是嚷嚷背酸。
果不其然,萧浊端坐得四平八稳,给她倒了一碗白萝卜炖瑶柱汤:“没事就多喝点热水。”
路长惟:......
她撇了撇嘴,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自己搬着凳子挪过去,一弯腰,从他手臂里钻进他怀里。
萧浊终于绷不住了,放下手里筷子:“你不要吃饭了?”
路长惟笑嘻嘻:“我吃饱啦。”
萧浊定定地看她片刻,突然微微一勾唇:“当真?”
路长惟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伸了手过来,大掌宽厚而掌心灼热,贴上她小肚子,不轻不重地揉了两下。
面色还是无比地正经端正:“嗯,检查过了,似乎是有点鼓,不能再吃了。”
他声音清冽,如金石相碰,偏偏把“再、吃”两个字咬得字正腔圆,一字一句,原本再平凡不过的两字愣是给他念出了奇怪的旖旎意味。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路长惟:......
忍着耳热,她拍掉萧浊的手,故作高声岔开话题:“啊,你看外头开迎亲花船了!”
萧浊应了一声,把她抱在腿上,顺着她略显夸张的手指看窗外湖景。
一艘中型画舫张灯结彩,缓缓划开碧波。徐家四娘子的新郎官一身大红喜服,喜气洋洋、红光满面地站在船头,手里拿着包装斑斓的喜糖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