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手(捉虫)
有钱多好啊,她都打定注意了,等找水镜楼要回了积蓄,就可以回乡买两亩地,建一栋独门小院,再开个私塾,自己当教书先生,晨起而做、日落而息,哪个熊孩子敢顶嘴,她第一个打他们手板、还要罚抄书。
啧啧,好日子,想想就开心。
要是有钱的话,她还做什么杀手,整日风里来雨里去,刀光剑影里落不着好不说,每逢任务必然昼伏夜出,一月里有一半都在熬夜,谁的肝受得了!
路长惟幽幽叹了口气,对楼下如火如荼的拍卖也失去了兴趣,推着轮椅到了门边,却听见隔壁隐隐约约的谈话声。
原先这屋子门窗严实,她又将注意力放在屋内的时无虞以及被卖身为奴的薛泉身上,便无暇关注隔壁厢房的动静。
但她如今筑基,耳聪目明较之从前好得不是一星半点,薄薄一片雕花木墙便再不能阻隔她听见隔壁的争执。
听起来,似乎一个女声正情绪激动地叫嚷着什么,被她指责的另一方则一言不发。
难不成是夫妻吵架?
天下一品拍卖会云集各方人士,要是有情人伴侣结伴而来,倒也不奇怪。不过能包下时无虞所在厢房隔壁的,应当也是非富即贵。
路长惟偶尔对有钱人的阴私起了点好奇心,便稍稍放慢脚步,这一停可不得了——她分明听见那女子口口声声在称对面人为:“......乐正楼主!”
水镜楼楼主乐正宿?
路长惟精神一抖,心急火燎地推着轮椅出门。原本在门口守着她的侍女都不见了踪影,想来是时无虞怒火攻心,所幸将人都撤走,也不打算管她了。
她正乐得自在。
双轮滚滚向前,不出片刻便到长廊尽头一间门扉紧闭厢房外。
路长惟侧耳听了听,里头争吵已过,徒余一片寂静。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却隐约听见一股奇怪的“嘶嘶”声。
谁家气袋漏气了?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响破天际。
路长惟一悚,刚要伸手推门,却只见门下一线蜿蜒——正是鲜血成河。
她猛地推开门。
屋内空空荡荡,半道鬼影皆无,灯光亮堂,西边窗棂大开。
路长惟到了窗边,屋外天穹仍是枉生城特有的永夜。
自她进城以来,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枉生城却似乎永远笼罩在黑暗天幕与茫茫白雾之中,街道视物只能靠行路鬼手中提着的风灯或路边、屋檐下高耸的街灯。
窗下正对着熙熙攘攘的城中正道,一路笔直延伸道远处一座灯火辉煌的石质塔楼,楼前一座高高的赤红牌匾,上头隐隐约约悬着城主府的字样。
若是有人跳窗,想必此刻也早已融入车水马龙的人流之中不可见。
路长惟刚要退回,轮椅却仿佛卡住了什么东西,似乎是个圆柱模样。
因为东西卡在背后,她艰难地转动上半身,侧腰伸下手摸索,却突地触到一根冰凉的手指。
路长惟:......
她拎着那根手指,拖出了一截小臂处被齐齐截断的男人手掌。
路长惟同这只断手面面相觑。
路长惟:......
她双手合十:“打扰了。”
便将这只倒霉蛋的手臂规规矩矩地摆在桌中央,又碾过因为断肢流出的血流,往门口探头探脑,好歹被她发现一个正在斜对面不远处箕踞而坐、正冒着鼻涕泡的小鬼差。
她转动轮椅,和颜悦色地到了鬼差面前:“鬼差大人,醒醒,醒醒!”
鬼差迷迷蒙蒙睁开眼,揉了揉头上的尖角:“你干什——啊!活人!”
怎么这枉生城从没活人来过吗,谁见她都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
路长惟一指断手所在的厢房,道:“有人被杀了,麻烦鬼差大人过去看看?”
鬼差已经从初见活人的惊吓中恢复过来,懒洋洋道:“有人死了?这有什么奇怪,枉生城里全是死人。”
路长惟心道这能一样么。
但她怀疑那留下断手之人正是她苦苦追踪的乐正宿,便耐着性子道:“若是枉生城城内的孤魂野鬼出了什么事倒好说,顶多你们将城门关起自个处理便是;但最近天下一品大会召开,各派人士鱼龙混杂,若是别族在你们冥界出了祸事,干扰了与别族关系,你就不怕因为你轻纵罪犯、惹你们城主不高兴?”
那小鬼差一听到城主,便狠狠打了一哆嗦,黄铜似的眼睛瞪她一眼,刚要不情不愿地起身,长廊尽头又是一阵推推搡搡。
“想跑到哪去?!鬼鬼祟祟!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以为你在同谁说话!有胆子再说一遍?!看本姑娘不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再扔进血池底让煞气把你搅成碎片!”
一个身量高大的鬼差手持狼牙棒,凶神恶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