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望舒宫中。
象牙白的书柜移开后,露出一条狭长的、不知通向何方的密道。
囚犯双手被绑在身后动弹不得,由身前的人拽着腿一步步拖进密道之中。他们走路全都无声无息,只有囚犯的头在楼梯上敲出连续不断的“咚咚”响声。
这点痛意对修士来说不算什么。囚犯很快缓过来,他拼命想要吐出嘴里的东西继续喊冤。
人人都说决真仙君温和宽厚,不过是误伤他的徒弟而已,让他受差不多的重罚就是了。暗器宗好歹是八宗之一,看在背后宗门的面子上,总该给他留一条命。
但是越向下,他就越心惊。
密道中漆黑无光,只有两边的壁灯吐出微弱的烛光。那烛光几乎起不到照明的作用,悬在空中泛着幽幽绿意,如莹莹鬼火。头晕眼花中,竟像是在走向十八层地狱。
终于,这条密道被走到底。
一扇石门推开后,铺天盖地的光亮和寒意倾泻而出。囚犯被拖进门中,结冰的地面寒冷刺骨,刀子一样割着他的脸庞。
逐渐意识到这是什么地方,仅有的侥幸也消失不见。极度恐惧之下,囚犯竟然一下子顶出口中异物,失声喊道:
“代决真!你竟然私设刑室!”
这间地底深处的冰窖到处是冰凌和冰柱,偌大的空间因此显得拥挤狭窄,稍有不慎就会被撞得头破血流。
囚犯被一路沉默无语的傀儡绑在一根粗大的冰柱上,他面前的决真子则折下一根冰凌,几下划破他的衣服,在他的大腿上轻敲两下。
这里面实在太冷,才片刻时间,囚犯的身体已经被冻得微僵。
大腿上的肉失去弹性,冰凌割下去宛如在割一块绵软的冰沙。
泛着灰粉色的一片肉被放进盘中,因为血管已经被冻僵,伤口和那片肉上都没有血液渗出,连刀上都是干干净净的,干净得不像一场酷刑。
囚犯发出凄厉的惨叫。
哀嚎中夹杂着的喊冤声,随着盘中的肉片增多,渐渐变成诅咒,再渐渐变成求饶。最后求饶声也弱下去,变成低低的呜咽。
每到这个时候,守在一旁的毕渊冰就灌下去一瓶回春露,于是囚犯不得不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又开始新一轮的咒骂。
决真子一刀刀剐着,不紧不慢。
直到面前的人只剩下一副干净的、连肉丝都不带一点的骷髅骨架,他方才停手。
囚犯还没死。
他的眼皮不翼而飞,眼珠却还好端端待在眼眶骨中,因为无法再闭上眼睛,时不时会麻木而呆滞地骨碌一转。光溜溜的下颌骨不停翕动着,但声带已经被割走,只能发出牙齿相撞的“咯哒”声。
五脏六腑都被切片摆好放在一旁,只有心脏还在他的胸骨里跳动。
“有心有元婴,你死不了的。”决真子将回春露淋在骷髅上,淡淡道,“等你肉身长好,我再剐你两次,你便可以死了。”
咯哒声猛烈地响起来,决真子不为所动,看向一旁摆盘整齐的肉片,吩咐道,“拿去喂狗。”
毕渊冰垂首,“是。”
决真子起身向门外走去,在路过门边跪着的黑衣少年时,他停下脚步。
“云儿不爱血腥味,你不能动那东西。”这句话仍是对毕渊冰说的。
而后,决真子看向簿疑,藏在袖中的冰凌被捏成碎渣,从指骨缝隙中漏出。
簿疑低着头,仍旧能感受到那道视线的锐利,就像他手里能剐下人肉的冰凌一样。寒气也在那一瞬间翻涌加剧,如伺机而动的野兽盘踞四周。一时间,他几乎要以为,决真子想剐的人其实是他。
一片刺骨寒凉中,他听见决真子离开前缓慢而冰冷的声音。
“你去。”
待毕渊冰也从他面前走过,冰窖之中只剩他一个人时,簿疑站起身,朝那具骷髅走去。
肌肉和脏腑在白骨上飞速生长着,因为难以忍受的疼痒,骷髅不受控制地拼命挣扎,“咯哒咯哒”的声音在他的身体四处响起。
簿疑拔出藏在靴中的短匕。
只要刺破心脏、剜去元婴,就能终止这个人的痛苦。
白骨看见他的动作,一时忘记疼痛不再扭动,凸起的眼球紧紧盯着执刀的人,因为太过用力似乎马上就要从眼眶中掉出来。
他的喉骨还是空荡荡的,嘴唇却已经长出雏形。新生的两片肉努力做出形状:“杀了我!杀了我!”
然而簿疑停在骷髅面前,手里的刀却迟迟没有举起来。识海里七星剑也感应到他不宁的心绪,开始兴奋地溢出魔气,剑脊上两颗石头明明灭灭。
凌迟极刑,受一次便够了,三番两次岂是正道所为?他该杀了他的。
可旁人的命怎么抵得过师叔的命?师叔到现在还未醒,他有什么资格替师叔原谅?就该将此人困在这里日日折磨,等到师叔伤好,再给他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