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回去的路上，皂皂窝在妙有肩上也不住叹气，见妙有毫无反应，又拖长了声调：“唉……！”

“吃撑了？”妙有终于问了一句。

“和尚，你怎能口出妄言？”

“贫僧受教，敢问贵体何处不适？”

“妙妙，我今日遇见了有缘之鸟，可它不理我，我心里实在有点堵啊！”

“哦……这样。”

“妙妙，你说我长得好不好看？”

“嗯……”

“花鸟坊我都转过了，全都是庸脂俗粉，像我这种清丽佳人绝对找不出第二个，砵仔糕这么好看的眼睛，难不成瞎了？不应该啊……或许明天带点吃的过去试试……嗯再唱个小曲……唱哪首好呢……吽吽吽吽……哩哩哩哩……”

“……”妙有被这碎嘴的鸟儿整得毫无脾气，手上的佛珠都不觉摁快了些。

＊ ＊ ＊

林家内宅的东厢房最近香火萦绕，真空寺送来的普贤菩萨画像被供奉在此，妙慧除了早晚三柱香，晚间偶尔还会过来抄写经文，二娘很不以为然，不过只要相公不再往那小破庙里送钱粮，这种习惯倒也无伤大雅。

妙慧抄完最后一页《金刚经》，看着那张牙舞爪，力透纸背的一行行经文，嘿嘿乐起来：“老和尚，这字不错吧，小爷我功力渐长呀！”洋洋自得地随手拿起把竹制的裁刀在五指间翻了个花，然后踢了鞋，仰躺在罗汉榻上，想着等墨干了收拾完就回房去。

四月的晩风吹着窗棂发出轻微的吱吱声，湿润的空气中夹杂着园子里的草木香，就像七年前那个夜晚……

“鳅子，你进去后，西边禅房顺数第三间，一尺来长的木盒，就放在墙角的衣箱里，寅时一刻那几个和尚都要到天王殿颂经，到手后你就趁他们不备从大门直接溜出来……”

“小孩，你找啥呢？”黑暗中有人凑到他耳边问，他吓得一激灵，慢慢拧转脖子，一个铮亮的大脑袋在幽暗的月光下发出莹白色的光，他想也没想，立马往门口冲去，一掀开门，猛被人一巴掌打在脸上……

妙慧一身冷汗，蹭的坐了起来，榻前的二娘被唬了一下，连忙收回手，心想刚才也没使多大力，这人是怎么了，忙拿了绢子给他擦汗，妙慧缓了缓，瞅着二娘笑：“娘子好大的手劲，把你相公的魂都打没了。”

“胡说，我就轻轻拍了一下，你怎么在这睡着了，快回房去吧！”

“好，回房去！”

妙慧起身牵着二娘往外走，临掩门的一刹，墙上那幅面含微笑的普贤菩萨像似乎朝他眨了眨眼。“这整得…又是哪出幺蛾子？”妙慧若有所思。

＊ ＊ ＊

有了银两的加持，真空寺的修缮工程终于重启，妙有和宝湛禅师商量后，决定把大殿和禅房漏水腐朽的地方先做修补，为了节省银子，师侄俩亲自动手，买来泥灰、陶瓦等一应材料，择个吉日便开工了。

皂皂帮不上忙，也不敢去宝湛禅师边上，只能在屋顶上跳来跳去看妙有干活，偶尔发现个石子、枯叶，就衔过来问：“这个可以用吗？”或是“这叶子多好看呀，我给你扔灰桶里好不好？”

妙有不胜其扰，打发道：“皂皂，你认识的新朋友呢？去找它玩吧！”

皂皂歪着脑袋想想也是，好几天没去找“砵仔糕”了，于是伸伸翅膀准备走，又听妙有吩咐道：“花鸟坊人多的时候，你躲着点，别让人抓了去。”

“好嘞！”鸟儿答应完扑棱了几下，一阵风似的没了踪影。

终于安静了！妙有把灰捅拎到面前，准备继续干活，一低头，发现桶里有朵不知什么时候，扔进去的黄色小野花，妙有忍不住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