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等微生月进了宫,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好在今天是休沐,御书房内统共只能站下几位,还不算太丢脸。
但微生月脸皮薄,自尊心强,一张脸红得好像要低出血似的。
皇帝看着自己儿子这副宁死不屈的模样,直想起那个宁入冷宫也不愿意委身于他的女子,气不打一处来,随手将一块上好的紫金砚台就朝微生月的脸上砸去。好在因为砚台比较重,而长年累月养尊处优的皇帝手劲不够,一下子砸歪了,砸到了微生月脑袋。
脑袋上顿时就裂开了一道口子,汩汩流着血。
微生月只觉得脑袋嗡嗡,头晕目眩,但姿势却一点没歪,仿佛一尊不知疼痛的木人。
几位大臣吓了一跳,急忙跪下求饶。
皇帝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鲜血,“微生月,朕训你,可是不服?”
微生月摇摇头,一下子晕了过去。
人被抬回府时,已经没了意识。
宋琼华闻声赶来,立马蹲下身,动手封住微生月的几个穴位,不然这人准得失血而死。
可额头上的伤口还在不断留着血,宋琼华赶紧一面叫卿河去请大夫一面命人将微生月抬入房中。
微生月直说不要活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活在梦里,周围都是雾蒙蒙的,分不清方向。
“好累”
他这样叹息。
“好痛”
他这样□□。
……
事实证明,微生月的确是在做梦。梦外是正在替他诊治的大夫。
大夫是个年纪很长的老头,一脸的神情严肃,叫人不敢不担忧。
“大夫,我家主子如何?”
那大夫摇摇头,“要想醒过来就得先止住血,谁是病人亲近之人,随我来取药方。”
本来,取药方这种事叫小厮或者丫鬟去做就可以,但既然大夫吩咐了要亲近之人,宋琼华只能前去,临走之前还仔细查看了一下微生月的伤口,因为及时点了穴道,所以伤口的血流慢了许多。
宋琼华这才安心地跟着去。
那大夫神情严肃,语言却尽是惋惜。
“病人身份特殊,我且不便多言。但也深受其福泽之中,故而不得不说。”
宋琼华抱拳,“您请讲”
“病人年岁不算大,可心智却蹉跎之久,实乃痛事。他这血流不止的毛病,也多半是小小年纪总郁结于心,气血常年不通之故,您既是病人亲近之人,也该知晓。”
宋琼华点点头,伫立在一旁。
早先听过虎毒不食子,可如今这人似乎比虎还毒。无论如何,微生月不该被这么对待。
扪心自问,他喜欢这人吗?宋琼华回答不了。可他希望这人死吗?宋琼华摇摇头。
这世上许多人光是活着就已经很难了,可却还有那么多想做的事,想救的人。人若是有神通,合盖是去掉不该有的怜悯之心。
宋琼华这样想。
可人却已经走到了微生月旁边。
微生月此时还沉溺在自己的梦中,漫天雾蒙蒙,里面的人想出来,外面的人想进去。
可惜,灰蒙蒙的一片,总是容易错过的。
夜半,微生月高烧起来。
他觉得自己置身一片不见天日的火炉,他仿佛看见他快要寻到有人的地界。
那里冰冰凉凉,叫他格外留恋。
——
而那位闹得满城风雨的征锋将军并没有死,而是被人藏了起来。
此刻就在京郊。
王平章醒来的时候直觉得自己脑袋昏昏沉沉的,好似不属于自己了一样。他试图努力睁开双眼,可确好像无论如何也睁不开,周遭一片无尽的漆黑。
他试图呼救,可嗓子却跟刀片划过似的,稍微一用力就疼得他呼吸困难。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到底是谁把他带到了这里?
他心里一阵担忧,更加担忧的是那晚和自己眼前痛饮的微生月。
外界早有传言,麒麟才子降世在厝朝,小小年纪出使泿,一己之力护太平。
可王平章心里却知晓,出生皇家的身不由己。要真是世人口中的麒麟才子又怎会舍得送去他国数年且不闻不问?
只求如今那人不会被自己太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