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宴唇枪剑

层层叠叠的琉璃瓦的重檐屋顶令人眼花缭乱，分不清穿过多少九重宫阙，绕过多少十里楼台才到了东宫。方方正正的宫殿雕栏玉砌，飞檐上雕刻的龙凤腾飞栩栩如生，宫灯高高悬起，端得是气势辉煌。

宋瑜与顾蘅到东宫时才知男女之间并未分席而坐，除了还未成亲的五皇子一人一席，其余王爷公主均设两椅，柔安大公主与沈泽端坐在一处，嘉和公主与裴澈虽坐在一处，但两人之间间距足有两人的位置，真可谓是相逢陌路，明面上也无体面了。

各自见礼后，太子妃笑语盈盈，“可盼着你们来了，今日是家宴，就不分席了，都是一家子兄弟姐妹，也好互相见见。”

宋清沅被禁足至今，若不是太子妃设宴她还出不来，此时正是满腹怨念之时，目光幽幽地落在上方的沈泽，仰倒在椅背上，正随着乐伎的拍子在腿上轻拍附和，时不时地饮一盏酒，旁边的柔安唤来宫女，要将他的酒撤下去，换成甘蔗汁，两人对视一眼，竟有脉脉不得语的意思了。

反观她那御旨赐婚的驸马倒好，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顾氏那狐狸精做什么？

那顾氏一身玉色曳地飞鸟罗裙，青缎掐花对襟外衫，看着倒是个端庄大方的，可惜生就一张狐媚子脸，令人生厌。

“太子妃的家宴自是安排极好，满座都是皇子公主，王爷正室的。是该好好聚一聚才是，毕竟冀州苦寒之地，怕是再也见不到这般盛宴了。”一双凤目从顾蘅身上剜过，满是轻蔑与不屑。

裴澈放下手中酒杯发出轻微的响声，众人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他身上，整个人比往日更加清瘦，宛如一株寒松翠柏，在冰天雪地之中自有傲骨铮铮，“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我大周境内有苦寒之地，嘉和公主贵为王女，受尽苦寒之人的供奉，又岂能出言讥诮？”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如重擂在大殿里回响，连同一旁乐匠所奏的琴音都似在与他相和。

宋清沅气得指着他的手都在哆嗦，捏着自己十二破留仙长裙，面色沉郁，“裴大人这样回护她，当真是一片丹心为国为民还是与这顾氏不清不楚？昔年裴老太傅的宅子与顾家可是只隔了一条巷子，你们二人可否是早有情谊？若真如传言那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你们将皇室脸面置于何地，将我与四哥置于何地？”

场面一度尴尬，鸦雀无声，太子妃朝着旁边使了个眼色，匠人乐伎垂首退下。

顾蘅气血上涌，几乎眩晕过去，好生刁蛮的人，昔年她才几岁，如何就与人不清不楚了，她侧过脸颊去看身旁的宋瑜，他面色黑沉如水，一双凤目里染上阴鸷，直直地盯着对面的嘉和公主与裴澈。

“不知你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本王侧妃自然是冰清玉洁，并无你所说的苟且之事，裴大人亦是你未来夫婿，你作为天家公主就是这般污蔑夫婿的？”

宋清沅自不会干休，正要反击，“四哥此言……。”

恰此时宋珩珊珊来迟，一贯挂着笑意的唇角亦是难得抹平，本就要平复的心情，又随着嘉和的出言不逊再度起伏不定，且不论顾氏是太后与圣上相中的人，在东宫大庭广众之下打她的脸，那无异于是将东宫与宋瑜都开罪了一遍。

更何况裴澈乃钦定的探花郎，是她的未来夫婿，裴氏祖籍河东，素有声名，清流之中自有根基，又得圣心，她是脑子有什么问题吗？这样的夫婿不加以笼络修好，还要到处惹事。

宋珩不禁想到自己的正妃白氏，这一大家子女人头脑没一个清醒的。

当即厉喝一声，“清沅，你若是来搅和你四哥的践行宴，那么现在就滚回去。若不是，就老老实实坐着，在座都是自家人也不会与你一般见识，明日起，女戒女则各抄一百遍交给我。过年前就在自己宫里老实呆着。”

她倒是脸皮极厚，听了这话也不过扯了扯嘴角，举着酒杯敬宋瑜，“四哥，我无意唐突顾侧妃，只是听着一些传闻，气急之下才说出这些荒唐之言，若他们二人清白，我们兄妹也不会被人耻笑，妹妹这杯酒就敬四哥与小嫂嫂，给你们赔罪了。”

话是这样说，但裴澈与顾蘅两人如何自证也曝光在大庭广众之下，若两人不解释清楚，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柔柔起身，向着四座盈盈一拜，“妾顾氏拜见诸位，搅扰各位雅兴，妾先赔不是了。蒙太子妃娘娘相邀赴宴，妾不胜荣幸，妾以卑弱之身忝居皇室家宴，使嘉和公主不悦，然公主所言，妾有分辩。

一则关乎齐王殿下名声，殿下与妾初逢畔水，彼时并不知对方身份，殿下却亲自请婚，待妾情深意重。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正如坊间传闻，殿下待妾似若珍宝，在妾心中，亦对殿下倾心不已。

再则妾虽不是出自名门，然祖上亦是功勋之臣，仰先代帝王恩泽，尚有几分门庭，妾幼承庭训，做不出与人私下勾连之事来。”

复又一拜，走到宋瑜身旁，“殿下信我。”眼底坚定不移，宋瑜抿着的唇角一点一点放松，眼里聚拢的寒霜也春风化雨染上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