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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沉香亭一阵喧闹。
此地以“亭”为名,是因为曾经这里有一座凉亭,名为“沉香”。后来,亭子倒塌,新入门的女弟子数量多,便在凉亭的旧址及附近建了屋舍供她们居住,将名字沿用了下来。
弟子们白天在鹤汀凫渚或紫竹林修行,晚上回到这里安寝,三三两两,有说有笑。
今日的话题围绕着两个新面孔。大家来自四面八方,出身不同,根器不同,拜入剑宗的缘由也不尽相同,对二人充满了好奇。鉴于少女病怏怏的,有人想借着探病为由尽早和她们接触,可惜孟师姐叮嘱过,不要打扰师妹养伤。
寒露痛感减弱,精力稍微恢复,便急于解惑。
徒弟身上疑点颇多。脚踝突然间好了,健步如飞,还有能力帮她疗伤,这是原来那个只会摆谱、一无是处的废柴吗?
“你老实说,到底怎么回事?”
红叶静静品茶。实情不可告知,又不想像黄立春一样满嘴谎言,保持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寒露从榻上下来,也坐去桌边,看到丹药包,明白了过来。可她转念一想,梅师叔送给徒弟的见面礼,她也吃了,为何她没有进步显著?
问题出口,得到的回答是“体质不同”,她若有所思。
“既然梅师叔的丹药对你有利,那你就多吃一些。”
她拿起药包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心想,师叔如此友爱大方,自己之前还怀疑她会对徒弟不利,分明是疑心作怪。可是,这也不能全怪她。师叔当时的态度很容易让人误解,不说原因就要把她们分开,也太蛮横强势了。
徒弟对她爱搭不理,怪无聊的,在房间躺了许久,她想出去走走:“我去散步。”刚站起身,眼前一黑,跌倒在地。
红叶皱了皱眉。
地上这人,身体稍微好点儿就聒噪不休,还企图上蹿下跳,何时才能稳重安静一些?
经此一事,她意识到,熊孩子惯会脑补,以后她再问东问西,自己只要一言不发即可,任由她自说自话、自问自答。
她慢悠悠喝了几盏茶,尽管不乐意,还是放下茶盏,把熊孩子“捡”了起来。
于是,窗外几双眼睛看到的,是霜降拎起寒露,随手将她丢在了榻上。一时间,大家面面相觑。
“身为师父,居然虐待徒弟!”其中一人面色不悦,“弟子年纪小,又生着病,跌倒了不赶紧把她抱起来,还随手丢开,怎么这样?”
她只从孟师姐口中听说了这二人原本是师徒,自然而然认为,寒露是徒弟。
“白天见她扶着寒露,十分关爱,看来只是人前做戏,背地里竟然是这副嘴脸,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人愤愤。
“就是就是。古人言‘人不可貌相’,诚不欺我。”另一个附和。她心中仅凭相貌产生的那点好感荡然无存,便鄙弃一哼,“趁人之危,太过分了!”其实,她的好感中原本就夹杂了一丝嫉妒,压根经不起推敲。
经过这番窥视,大家得出结论:这对师徒关系一般,而且做师父的品行不端。
等到屋外的吵闹声消失,红叶站在榻边,将手掌放在了熊孩子的脑袋上。趁灵海中的清气还未散尽,能帮她减轻一分疼痛是一分。
寒露睡了一觉。
梦里,黄立春风餐露宿,独自在路上奔波,很是辛苦。他脸上多了几道伤疤,面黄肌瘦,神色憔悴,她看着,心里难受。
密林里跑出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他用拐杖将他击倒在地,只一下,又快又准,她忍不住高呼“师父好厉害”。
黄立春眉开眼笑,并没像先前说的那样斩断银蟾的一条腿,而是和他窃窃私语了几句,放走了他。
“为什么?”她问。
连问了三遍,都没人回话。
黄立春自顾自赶路,心无旁骛。她追在他身后喊“师父”,灵机一动,故意摔倒在地,哼哼唧唧。依旧无济于事。他不仅没像往常一样立刻跑过来扶她,连头都没回。
“他好像看不见我,也听不到我讲话。”她心里很失落。
起风了,突然被大风卷起,身体高悬在空中,她惊慌失措,不住地喊“救命”,听到一声响亮的“乖徒”,是黄立春的声音!
“师父,师父......”顿时喜极而泣。然后,她醒来,对上一双晶亮的眼眸。
红叶继续喝茶。
熊孩子睡得不踏实,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吵得没完没了。闲来无事,她根据她的胡言乱语,大概推测了一下她的梦境。
夜深了,山中常有高猿长啸,伴着“呼呼”作响的风声。月色入户,在地面留下星星点点的亮光。一千多年来,明月还如当初,皎皎光芒,朗照四方。邙山还如当初,连绵不绝,寒暑更迭。只有人在变化。
过往种种浮现于脑海,她轻叹:“往事不可追,来日尤可期。”人要向前看。视线扫过床榻,见熊孩子四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