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黄立春活了两千多年,却还在渡换骨劫,一切无奈与苦恨,都归咎于那场史无前例的诛魔大战。
大战后,他勉强保住了一条命,但元丹被毁,千年修为荡然无存,不得不从头开始。
他并非上等根器,无法在短时间内恢复,光是养伤,就耗费了足足一百年。
重新修炼比第一次艰难得多。那些痛彻心扉的记忆在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最终凝聚成了心魔,利刃般时常穿透他的心肺,折磨得他内伤深重。
心念不稳,修为就很难精进。千年来,每逢渡劫,他都心惊胆战。
他想活下去,想活到妖族重新振兴的那一天。这个念头支撑着他度过了一年又一年。可如今大劫将至,他无计可施。
红叶坐在石桌边喝茶,看了一眼正狼吞虎咽的熊孩子,嫌弃地皱了皱眉,又看了一眼帮熊孩子夹菜的老者,心有所触。
说起来,黄立春与她同病相怜。要是放在往日,她必定视而不见。大道无情,修士与天争寿,生死全凭自己的能耐,再正常不过。
但眼下的情况稍显特别。黄立春与丹阳师父是旧相识,他活着,她就能时常从他口中听到师父年少时的事,这十分难得。
放眼整个元极大陆,和师父年纪相仿的人要么战死,要么已经仙逝,她再无处去打听那些久远的故事了。
脑海中冒出了帮他一把的想法,她思忖片刻,有了主意。
“你去一趟般若林。”她说。
身旁二人愣愣看着自己,她不想多做解释,便自顾自地呷了一口茶。
“好。”黄立春反应了过来,面露喜色。
普天之下,如果还有人能以一己之力抵抗数道天雷,便是西方那位尊者。只要他动了慈悲之念,自己就还有一线生机。
他没想到红叶元君会替他绸缪,心中感激,想起身行礼,又碍于寒露在一旁,只好压制住情绪,先将元君的茶盏斟满。
寒露懵了。
她看看左边,师父喜上眉梢,却不告诉她为何喜悦,又看看右边,徒弟一脸高深莫测,视线始终停留在茶壶上,连个正眼都不给她。
她稍加思考,便断定,这两人有猫腻,肯定在她捉山鸡的时候密谋了什么勾当。
此地只有三个人,有事凭什么瞒着她?
感觉自己受到了排挤,她心中不悦,当即发作:“霜降,不要对你师祖发号施令!”
熊孩子声音扯得忒大,震得人耳朵嗡嗡响。红叶眉头紧皱,不想搭理她,便继续慢悠悠品茶。
黄立春晾制的茶叶远不如剑宗的有味,不过勉强可以一品。境遇不同,不能太挑剔,她深谙此理。
以前,每次醉叶峰上无茶可喝,她就会派一只“枫鸟”去天宝峰催促。梅见看见了“鸟”,便会让弟子给她送几包上等茶叶。
话说,梅见那弟子叫杜什么来着?
那孩子可比眼前这熊孩子乖巧多了。那时,她不想被打搅,就在浮云殿外挂了一个“止步”牌,两百年来,那孩子从未敢踏进殿内一步。
这样想着,她又觉得,既然容貌与先前大不相同,等功力恢复一些,倒是可以以全新的身份回剑宗瞧瞧。
身旁有人吹胡子瞪眼,她视而不见。
寒露火气丛生,感觉碗里的鸡腿一点都不香了:“霜降,你没大没小不是一天两天了!要改掉这个坏毛病,知道吗?”徒弟毫无反应,她气得拍案而起,“‘尊师重道’的道理我教了你不止一遍,为什么就是记不住?”
她原本还想批评黄立春几句,鉴于刚说完“尊师”,不能打自己的脸,只好继续拿徒弟开刀。
“青霜,把她捆起来。”
话本上都是这么写的,徒弟不服管教,师父就会把人捆起来吊在树上,要是再狠心一些,还会拿枝条抽打一顿。
她自认为不是个狠心的师父,只是做做样子吓唬一下徒弟,让她长点记性而已。
青霜领命捆了红叶元君,黄立春吓得脸色苍白:“乖徒,有话好好说,别对红......咳咳,别对霜降动粗。”
他试图去阻拦寒露,却被青霜挡住。弯曲盘绕的藤条横在中间,生生把他们隔到了两边。
小藤妖一向忠心护主,发起疯来非常难缠,他是领教过的。
说来也是奇怪,寒露修为一般,却不费吹灰之力就降伏了这只藤妖,有时他甚至怀疑,当年是藤妖主动找上门来认了主。
那时寒露才七岁,没学多少正经本事,只会在树枝上跳来跳去,有段时间突然迷上了捉山鸡,每日乐在其中,摔得鼻青脸肿也毫不气馁。
有一天清晨,他正在洞外打坐,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啊——”,声音中带着恐慌,他以为她遇到了危险,急忙跑去林中查看,却见她站在藤条上“走钢丝”,笑得花枝乱颤。
后来他问是怎么回事。小家伙理不清当时的情形,只说她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