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2）

“徐阁老来了徐阁老来了。”正聊着，听到旁人在七嘴八舌地议着。

徐阁老？宋晚山朝着西林园西向门的方向望去，一个走在最前头的老人，顶着乌纱帽，身着白鹤大红补服，上了年纪脊背也依旧挺得笔直，眉中尽是在官场上多年沉浮练出来的犀利。

“徐阁老安好，徐小阁老安好，张小侯爷安好。”

“哟，这不是张小侯爷吗？”

宋晚山这时候才发现徐彦林身后还跟两个人，与宋晚山身着同样的孔雀红袍补服，眉眼上挑的男人是阁老首辅徐彦林之子，户部左侍郎徐一，早年因其父恩荫进了国子监，后累迁至户部左侍郎。

另一位则是许久未见的张明珵，色泽略淡的瞳仁中透着冷漠，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身着豹子补服也掩不住军户子弟的肃杀，互相作揖后，开口言道：“路上遇着徐阁老，一同顺道来了。”说着淡淡地瞥了一眼在轮椅上坐着的宋晚山，先行一步离开坐到了位子上。

宋晚山看着张明珵这莫名的态度，有些不悦，努了努嘴，也没说什么。

周围的人看着宋晚山、张明珵两人的神色，前一阵子两人和离闹得沸沸扬扬的，如今倒像是陌路人一般，令人不禁好奇这其中的密辛。

徐彦林打破了这奇怪的氛围，问候了一句宋晚山：“老朽前些日子方才听闻老国公为国战死，眼下小宋大人虽升了官，向小宋大人道喜反倒是显得老朽礼数不足，还望小宋大人见谅，且不知小宋大人近来的伤势如何？”

宋晚山打哈哈了一句：“劳徐阁老挂念，再过半月太医便可许我下地行走了，到时又能与诸位同僚一同为圣上解忧。”

众人满面的笑容，倒有了各家粉墨登场之势。

这时，内侍在西林园口出喊道：“宁王殿下到！——”

众人皆侧目回望，对其行礼，口中唤着：“宁王殿下安。”

一个高大敦厚的年轻男人踏着紫云皂靴走入殿中，温和地笑道：“诸位大臣免礼。”身上的绣着祥云暗纹随着身姿翻滚，谈吐举止间衬得这相貌并不出挑的男人也给人儒雅之感。

宁王楚山孤是元后之子，生来便有六指，一直被皇帝视为不吉之相，早在襁褓之时便有扼杀的想法，若不是元后竭力阻止，百官以“祖宗礼法不可废”为由，请旨封楚山孤为“太子”坐镇东宫，不然能否活到今时今日也是未卜。

这些都是在偶尔随宋跃金进宫的时候，宋晚山听着宫里的老人说嘴。

而后在宋晚山十五岁的时候，宫里便发生了一件震惊满朝内外的大事。

皇帝在皇后的椒房殿的西厢房内，发现了一个木偶小人，上面还绣着当时圣眷正浓的惠贵妃的乳名。

皇帝勃然大怒，差点废了皇后之位，念在皇后的父亲是当朝阁老之一，留了皇后一命，但还是将皇后打入了冷宫。

当时还是太子的楚山孤也受了牵连，据人们传言，说是楚山孤知情不报，皇帝借着太子替皇后掩盖毒咒妃子一事，废掉了楚山孤，降为了宁王。

之后便是宋晚山听下人们说的，在皇后被打入冷宫的四年后，不堪冷宫之苦，一人在夜里扯了一条带子自缢了。

宋晚山看着眼前的宁王殿下，哪还有几年前见到的那般颓废？

这时楚山孤看见宋晚山早没了先前一副病恹恹的阴沉样儿，问候道：“瞧着小宋大人的气色红润，想是近来养的不错，日子过的滋润了。”

宋晚山言笑晏晏：“宁王殿下说笑了，这几日臣也在忙着家中琐事，也说不上日子好过哈哈哈......”

宋晚山与宁王和惠王虽有血缘关系，与皇子生养在宫闱中不同，宋晚山生在国公府，养在宫院外，他们之间的交集至多在宋晚山随父入宫的时候偶有言谈。

不多时，内侍又扯着嗓子道：“太后、皇上、惠贵妃、惠王殿下驾到——”

这时众臣皆下跪迎拜，高声呼道：“臣等拜见太后、皇上、惠贵妃、惠王殿下。”

华盖之下，一个身着玄金龙袍的，约莫五十来岁的男人与另一位衣着华贵的女人搀着一位老态龙钟却不失尊贵的老妇人。

惠贵妃是二十年五前皇帝在攻打北狄部落之时带回来的女子，据传在元后薨逝之后，皇帝一度想册立惠贵妃为皇后，大臣们认为惠贵妃是蛮夷之女，册立一名蛮夷之女为国母实在不妥，于是册立惠贵妃为皇后一事便僵持了三年之久。

而太后、皇上与贵妃身后跟的是一位紫袍年轻男人，这便是贵妃之子惠王楚定慈，他金带悬腰，头戴朱红玉冠，俊美绝伦。

四人的到来，倒显得嫡皇后生下的宁王落寞了许多。

可若要看在场能与楚定慈相貌媲美的，估计就张明珵那张脸了，宋晚山微微一侧，睨了一眼张明珵，张明珵感受到了来自宋晚山的视线，微微抬头望去。

宋晚山像是被抓包似的，心虚地收回目光。

“诸位爱卿平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