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转瞬光阴，离年日近。

除夕夜的上京，万家灯火通明，鼓乐喧嚣达旦，百姓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守岁，生生闹热了整个长街。

苏府门前，小厮牵来一辆翠幄辎车，苏廷翰携妻女先后坐了上去。

叶箐提起裙摆，刚踩上马凳没两步，就被一道飞扬跋扈的声音喝止住。

“慢着，车上没位置了。”

苏澜韵一面掀起车帘，一面居高临下地斜睨着叶箐说道。

作为从小娇生惯养的李氏亲生女，苏澜韵本就自视清高于苏澜音一等，遂从不屑与她以姐妹相称，更打从心底里不认她苏家嫡女的身份。

尽管她此番言语傲慢无礼，车内双亲俱是放任置之，叶箐早已见惯不惯，也懒得费唇舌与她多作争执。

“既如此，那我走着去好了。”叶箐谦让着说罢，便自行退下了马凳。

苏澜韵小手一甩撤下车帘，得意忘形地说道：“随你。”

而后小厮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叶箐转身一回头，就看见锦夏两眼泪汪汪地瘪着小嘴，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形态甚是惹人生怜。

“你怎么了？”叶箐明知故问地逗她。

锦夏登时直竖起两弯似蹙非蹙的眉，小声嘀咕着说道：“太欺负人了。”

“算了，与他们待在一处我也憋闷的很。”叶箐无谓地一笑而过，若不是苏澜韵多此一举，此刻她还得伏小做低地在主君主母的面前拘束着手脚，倒不如自个儿走走逛逛地自在。

锦夏听姑娘如此之说，伸手抹去眼角的晶莹，因问道：“那现下咱们还去吗？”

“当然去，难得一年一度的烟火大会，此等良辰美景，莫要辜负了才是。”叶箐抬头望天，不远处竞相绽放的花火犹如星雨坠落，氤氲在她明亮的眼波之中异彩缤纷。

于是二人移步前去，走了足足有一刻钟，方来至街北的横塘桥。

桥上漫天璀璨，桥下帐舞幡龙，各色杂耍表演热火朝天，人来人往一片欢呼雀跃。

叶箐正自看着眼前景致，忽而身后冒出一人来，唐突地向她说道：“果真是苏家妹妹在此，怪不得我瞧着这背影好生的眼熟。”

叶箐猛然见了，吓一跳地往后一退，看着来人问道：“你是何人？”

男子登时拉下脸来，颇为不悦地反问道：“不过半载未见，苏家妹妹竟记不起我来了？”

叶箐见他口口声声地喊着自己苏家妹妹，想必是苏澜音往日何许故交也。

又见此男子着美服佩华冠，面目俊朗，气宇轩昂，不似登徒浪子之人，正寻思着如何开口应答，一直紧随在旁的锦夏忙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姑娘，这位是陆英材，陆公子啊！”

叶箐听说，虽不知晓其中缘故，却也只得先糊弄着答道：“原是陆公子，方才夜色苍茫，我一时瞧不真实，还请见谅。”

陆英材闻言脸色稍霁，又笑着与她说道：“恰巧来时路上遇见了苏伯父，得知妹妹今夜也出门来看热闹，我便一路寻了来，想着若能碰上才好。”

“陆公子来寻我，可是有要事？”叶箐仰头询问道。

两人四目相对时，只见她柳眉星眸，盈盈如水，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自红。

她今日挽了同心髻，着菱纹镶花细折裙外罩对襟落梅红长袄，身姿袅娜纤细，仪容静秀娟好，陆英材不觉间便看呆了。

“陆公子？”

叶箐见他走神，又喊了一遍。

陆英材自知失礼，忙笑着说道：“没，没事。”后又从长袖中取出一枚蝶恋花抱珠银脚簪递与了她：“馈岁之礼，你且收好。”

叶箐见他送如此贵重之礼物，不敢私相授受，因而顺手将簪子推了回去，婉拒道：“这簪子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既已送出，岂有退回之理？”陆英材知她忌讳因何，又摇摇头笑说道：“只不过方才在集市上瞧着样式别致，随手一买，又碰巧遇上你，便送予你了。”

“这怕是不妥…”

叶箐话音未了，陆英材已趁机将簪子插入她的发髻之中，连连称赞着好看，复又伸手问她道：“既是馈岁，当是有去有回。”

叶箐摊开两手空空，一时两两相对无言。

“没有？”陆英材不死心地追问。

叶箐实难为情地点头，信口胡诌着说道：“也未曾想今夜会遇到公子。”

陆英材听闻垂头闷闷不乐，忽又一眼瞥见她腰间悬挂的香囊，方才还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指着香囊说道：“那便要这个。”

叶箐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又思索着若是不回赠他一物，一则不合乎情理，二则怕落人口实，遂从旁取下香囊，递与他面前说道：“此朴素之物，若得公子喜欢，便作为回赠之礼罢。”

陆英材一手接过，当即系上腰间，笑着说道：“甚好。”

两人正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