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骗子（中）

不知为何，那声音清晰到让人觉得惊悚。

男人们女人们一同低语，贴在耳边。

【陈霜，你想得到的什么？】

他们这样说。

得到什么？

也太哲学了点。

陈霜有点反胃，忍了好一会儿，最后放任自己开始神游。

人所渴望的，从来都不是那些被表达出来的东西。

原本乖巧的孩子突然开始叛逆，是希望被关注、希望自由、还是单纯的体内激素异常？

在这个大前提被看清楚之前，他所求究竟是关爱还是医治，谁又能知道了？

就像拯救世界的英雄们，一开始也许只是为了做点和平常不同的事情，找点乐子。

那么，你知道自己所渴望的究竟是什么吗？

问出这句话的人，并没有答案。

她只是茫然，随后接受了自己的愚蠢和盲目。

正因清楚这一点。

所有很多时候，陈霜不会对别人抱有期待。

——她知道，因为无论是自己还是别人，都有着相同的卑劣和渴望。

对于快乐和破坏的需求是与生俱来的，但不同的【规则】造就了不同的【表象】。

追求真诚和平等本身毫无意义，想要得到什么只能自己用尽全力去争夺。

最核心的追求是同源的。

但是没人知道那具体是什么。

无论用再多的篇幅去表达，一样词不达意，任由曲解。

于是，她停下了发言。

头一阵阵抽痛，昏沉又疲惫。

雨依旧下着，让人有些反胃。

刚刚，自己好像在做什么来着？

电脑的开关还亮着，淡蓝色的光显得格外刺眼。

啊，好像是在和谁通话来着。

于是她爬起来，费力去看屏幕。

那东西果然如她所愿，显示出她希望看到的东西。

陈霜皱眉，沉默不语。

视频通话的小窗中，一片模糊噪点里，黑色头顶动也不动一下。

李璟瑄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陈霜，于是率先发现了屏幕中她的异常。

依旧侃侃而谈的少年立刻察觉到了此时过分的安静——于是他停了下来，面色凝重。

表姐弟二人表情动作同步，但明显手速方面是宁坎更胜一筹。

她感到有些困惑。

这一切似乎和自己的记忆并不相同。

……等等，是关于什么的记忆来着？

陈霜已经开始忘记了。

似乎不该是这样的，但她并不知道什么才是【正确】。

手机立刻亮起，打断了无穷无尽的迷惘。

屏幕正中，【01】二字大得晃眼睛。

陈霜的手机号码备注，分为三类。

其一，直接使用姓名或者职务。

比如【老师】、【主任】、【老板】或者【父亲】、【母亲】。

其二，用此人身上最明显的特征。

如【高度近视】、【白痴】或【福尔摩斯迷】

最后，便是数字编号。

两位数字组成，简洁明了。

左边的是【重要程度】，数字越小越重要。

右边的是【被排进来的时间】，数字越小越提前。

数字零，是【朋友】。

【01】，宁坎的备注。

电脑已经自动待机，屏幕完全黑了下来。

软件是什么时候停止运行的？

陈霜都懒得抬眼看，按下音量键把来电挂断。

还没等缓口气，备注为【23】的号码打进来。

李璟瑄。

“……”陈霜犹豫片刻，忍着强烈的恶心感接通“……喂？”

只是这么一个音节，已经让她心脏抽痛。

“怎么了亲爱的？不舒服？网卡了？要不要我过来？生病了吗？”

陈霜干呕一声，很想要快点逃离：“我没事，你们继续，我晚上回来查作业。”

“可是——嘟嘟——嘟——”

话音未落，陈霜挂断电话，随后冲进厕所，扶着洗手池干呕。

手机被按在洗漱台边缘。

伴随一声脆响，半透明的裂纹和白瓷相合。

什么东西都没吐出来。

……

啊，还是有的。

她手腕擦拭嘴角透明黏液，表情阴狠：“大爷的，跟怀孕一样。”

秦昕于在脑子里无声安慰她：“一点后遗症，过段时间就习惯了。”

是【习惯】，而不是【康复】。

不出意外，这种东西要跟着她过一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