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骗子（上）

“喂——喂，连上了，听得到吗？”

网速波动下，一切都像是被刻意扰乱的老旧磁带。

屏幕被均匀地一分为四，两张脸一左一右占据了视野的最佳档口。

陈霜清清嗓，按下【M】键。

“别叫了，网不好你也没法给人叫回来。”

“总能感受到努力的，你不能说人听不到我就不呼叫了吧。”

“嗯嗯嗯，是，很健康，”她藏在左手下翻了一个白眼，随后微笑着呼叫“喂喂、喂——你们听我有延迟吗？”

宁坎网速很好，她话音刚落便给了回复：“有点电音，你该换个麦了。”

“嗯……璟瑄，你那边怎么样？”

“喂喂喂——来了，听得到吗？

“可以。”

“okok，我来了家人们。”

人还没出现，声音就先在耳机里炸开。

早早就坐在摄像头前的两人甚至面色如常，像是早已习惯般默默调低音量。

一撮没有梳好的头发倔强孤傲，宣告全世界——有人才刚睡醒，还没来得及把自己梳洗整齐。

长叹一口气，陈霜权当做自己不知情：“行了，伙计们开写吧。今天上午八点半到下午四点十五我都在线，不会的把题号报出来我给你讲。”

“我可以不写吗？”宁坎非常真诚。看那漆黑一片的房间背景，恐怕只要陈霜表现出点头的趋势，下一秒他就能回去倒头就睡。

“如果你希望下学期继续沿袭上学期的苦难，那可以——行了别逼逼叨。英语语文你们扎自己可以，璟瑄你先写数学。”

李璟瑄点点头，也没说什么，只是带着满脸愁苦悲伤翻开一本蓝紫色的书。

现眼包开始坐不住了：“那我呢？”

“把你数学放回去，”陈霜都懒得翻白眼“她不会二元一次方程你也不会？写你的物化地理去。”

“怎么这样！不公平！”

她笑得开心，险些打翻桌上的水杯。

手背碰上一片冰凉，意外的痛觉渐渐蔓延开来。

——但她不在意。

“怎么着？我好心给你们当免费家教，少爷小姐看不起老奴了，想抛弃我？哎呀呀……这答案写得我手都疼，看样子是没人领情。”

“哦，”宁坎撇嘴“你写完了来找我们炫耀的。”

“嗯哼？”陈霜闻言，并不做解释。

虽是如此，她脸上猥琐且邪魅等等夸张笑容已经彰显了一切。

假期已经过了一半，而她早在第一周就写完了所有作业。

正所谓无事一身轻，站着说话的人就是不腰疼。

要不是为了在他们面前炫耀一番，谁乐意大清早起床做电脑前面盯着同学写作业？又没有时薪，还不如直播睡觉。

见陈霜眼神逐渐失焦，意识不知道沉到何处去，宁坎也识趣不再闹腾，乖乖拿出自己那几乎崭新的书，拆了一盒新的笔芯。

他虽然不爱听讲，但这个阶段的题目也不算太难。得益于长期在答题类游戏中泡着，速度丝毫不慢。

但相比起来，李璟瑄就没这么轻松了。

陈霜闭麦打了个哈欠，眯眼细看那练习册的厚薄——

左手下几乎看不见什么厚度，右手下白纸叠起好几公分。

看样子，是没写多少。

女孩低头，头发和笔两手抓。

——她专心时很有气质。

如果说李璟瑄总共的美貌有十，平时有三，假期打扮后有七成，那专心致志时便有十一。

只可惜，作业会让所有人变得憔悴恍惚，再漂亮的人，做不出数学题也是会变成旱魁般凶恶丑陋的东西的。

虽然从基因上讲，李璟瑄秃头的概率很低。

但如果再让她这样挠几年脑瓜子，怕是就距离植发机构不远了。

所谓人定胜天，恐怕就是这个道理吧。

兼职家教的人只看了片刻便失去了兴趣。

陈霜乐意偷闲，撑着下巴看窗外。

——不知何时，外面开始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砸在雨棚上。

听雨浪漫至极，只可惜这雨色过于浓重昏暗，反倒是失了几分看天的乐趣。

从骨髓里渐渐透出寒意，像是有什么东西抓挠般痛痒。

把视线挪回来，盯着电脑屏幕发呆。

看着看着，她察觉到了不对。

一口带着冰碴子的水下肚，神清气爽。

“宁坎，把你那个虚拟投屏给我关了。”

“……”

没有人回答。

李璟瑄左手默默调低了耳机声音，也没有劝告的意思。

她还在与数学题搏斗。

“咳咳，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