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
我在剧痛中醒来。
最先恢复的,是嗅觉。
这种潮湿的味道是我所熟悉的。
就像是每一个即将落雨的阴沉下午,在楼梯间或者一楼的走廊里闻到的那样。
左边是绿树池塘,右边是才浇过水的盆栽。
充满生机的死。
所谓的湿润,其实是树叶的尸体在腐烂。
我睁开眼。
什么都看不见。
抬手糊住眼睛的血痂,视野并没有好一点。
身体后知后觉痛起来,生长的瘙痒难耐非常。
能听到窃窃私语的声音——声线像是个老人。
我蠕动着给自己翻了个身,费力寻找源头。
角落里缩着好几个人,攒成一团,活像是一个大土包。
他们滔滔不绝说着些什么,时不时还伸出手往外边指。
那手指枯黄干瘦,活像是木柴火。
骨头已经勉强长好了——至少可以动。
我爬到最靠近光源的方向,靠在铁栅栏的缝隙里往外看。
这是个牢房。
从空气潮湿度和屋内温度判断,处于地下。
没有灯,走廊一望无际。
路很窄,大概一次只能走一个成年人。天花板不算高,大概两米多点。
铁栅栏比我小臂还粗,掰开是不太可能的。
暂时感觉不到危险,视野中代表人类情感和执着的圆球也是平静淡薄的颜色。
闻不到奇怪的味道,于是我放下了心,专注地打量外边。
这里小房间不少,似乎是按照某种方式分类关押。
譬如我所在的房间,每个人多少都有点病弱或伤残。
又比如对面,住着的全是女人或小孩。
倒是比我看着干净整洁。对比一番,就像是街头的乞丐和文人家的女儿。
我眯眼,视线被一个人牢牢吸引。
昏暗无光的地下室,睡着一位玛利亚。
妇人看上去约莫四十岁出头。
也就比我妈小几岁。
她怀里抱着一个婴儿——从零碎梦妮中,我推测这二人是姑姑和侄女的关系。
身上布料肮脏,看不出原本颜色。
被灰黑污渍掩盖住的,是一个闪着光的灵魂。
那是我遥不可及的梦想。
自非颜咫尺,似与光同尘。
我只敢远远看她,呼吸也很浅。
多美的人啊。
叹了口气,我不再去想,也不去看。
隔着两道铁栅栏,我庆幸自己有一双夜视眼,无论多么昏暗的环境都能看清事物。
果然,美人在骨,而且能治愈人心。
这世间的腌臜和复杂,在两人面前都自残形愧。
如果能和这两人关在一起,那就好了——
“嘶——谁啊!”
有人掐了我一把,正好扯开了伤口。
虽然我现在全身都是伤口。
对上一张赤红的眼,随后恶臭钻入鼻腔。
男人面带死相,神情却格外平静。
他手上力气不小,声音更是震耳欲聋。
“妹子,起来了。”
我懒得理他。
“妹子、妹儿啊——”
“哎哟,哥几个坏了,这不会是死了吧!”
我深吸一口气:“哥,我困。”
肺还是很痛,感觉整具身体除了大脑功能完好,其他都烂完了。
但他们不在乎。
我一开口,几个人就爆发出一阵欢呼。
两个最活泼的一下子窜过来,呼哧呼哧拽着我衣角,把我拖去小角落里。
靠在墙壁上,蓬松的青苔倒是蛮舒服,简直是天然席梦思。
几个人拉着我问东问西,
和我父亲年龄相仿的中年人少了只手,说话时满脸胡茬乱窜:“姑娘,你是怎么搞成这样的?”
“跳楼。”
他到吸一口凉气:“你这么年轻,怎么想不开?”
“那就是你不懂啦,”一个年轻人粗暴地打断他“说不定人家是想开了——诶,你说是吧?”
我用看着白痴的眼神看他,得到了此人一个受伤的表情。
老者咳两声,拍手。
所有人都收声。
我意识到这是领头人,也严肃起来。
“你,吸过吗?”
我摇头,表示自己没有。
我确实吸烟,也吸汽车废气。
但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
老者又问:“你杀过人吗?”
“……大概。”我并不确定,那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