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 纤歌凝罢,谁解中苦?(上)
我面前逞强的。
好几次我好想搂住她,告诉她,别再为我这不值得的倒霉蛋难过。你还有上好的青春年华,何苦虚度在我的身上?
我当不起,配不起,更……还不起。
我行将就木之躯,怎答卿不渝之情?
那之后,我不再郁郁寡欢,我如从前一般与她玩笑、撒娇。
既然一切终成定局,那么我只盼着,她记住的是我的笑容,而非一张死气沉沉的脸。
又过了许久,她道她要出一次远门,或可寻得法子替我改换命格。
她面色严肃,我担忧此行危险,不愿令她前往,她执意要去,我拗不过。我竟不知她何时那般能言善辩。
她走了,未曾告诉我去了何处。
那日天气很好,可我冷得彻骨。
我等了一个月,才等到满身是血的她回来。
她伤得极重。我为她敷药时发现,她的伤尽数为业火焚烧而来。
“你究竟去了何处!”
她颇有些心虚地答:“凤族禁地。”
凤族禁地,里面藏有无数秘术典籍,然而其中火相玄澧令会释放业火。所有擅闯者,据我所知,无一生还。
我深深吸了口气,看着她满身的伤口,后怕极了。
我哭着骂她傻,什么地方都敢去,竟还擅作主张不告诉我。
她不吭声,安静地听我数落。
哭得我口干舌燥后,我有些期盼地问她可找到了那法子。
她古怪地看了看我,似有些纠结:“未曾。”
我虽说失望,但更多为她不值,还有一丝释然。
想来她应该放弃了吧。
从此放弃她的改命想法,也放弃我罢。
如此,才是正道。
如此,我才不会误她一生。
她归来后,托词疗伤,每日在静室闭关,不许我进入。
很快,我预感到下一次涅槃——也就是我的忌日将近。
我早已做好心理准备,故心中并无甚惶惶。
只是,我舍不得她。
我们在一起的时光,在我这短暂的生命中都占不了多少,何况是还有漫长寿命的她。
她天资卓越,修为甚高,想必至少要比我这短命鬼多活好几百年。
如此漫长的光阴,她能记住我多久呢?
不过,忘了我也好,我带给她的痛苦已经远大于快乐了。
我不值得存在于她的记忆里。
可无论如何,眼下我只想她能多陪陪我。
出乎我意料的是,我告诉她我涅槃之日将至后,她反而闭关更久了。
甚至于,我连续好几天见不到她的影子。
可分明她的伤该好了。
她为何还不肯见我?
我想了一夜,想通了。
何必再同一个将死之人相处呢?留下的记忆越多,失去时便越发难过。倒不如,从现在开始割舍。
我甚至想,她对我的情义,是不是已经消散了。
不然,她如何舍得让我独自等待死亡,连看都不愿多看我一眼。
嗯,没错,这样才对。
面对一个注定活不久的人,及时止损,长痛不如短痛,这才是正常人的选择。
我又没有什么多好的地方,没什么值得她不舍的。
她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能陪一生的人。
她真正的良人。
后来的日子里,我每日安静地望着她所在静室的门,候着她何时愿意出来望一眼我。
我涅槃的日子越来越近,她出来的时间越来越短。
涅槃前一日,望着紧闭的门,我想,大概她今天不会再出来了。
若是她愿意见我最后一面该多好。
正想着,门开了,她阔步走出,看起来格外轻松,可脸色甚差,不知有多久没睡了。
她笑着唤我:“阿凝。”
我愣愣地向她走过去,她抬手轻轻蹭过我的脸,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落了泪。
那天,她同我对弈,给我讲话本,我给她做了她最喜欢的梅花酥。我们为彼此梳上妇人的发髻。
她随口说我还欠她一身嫁衣,以后要记得还。
我心里疼痛,面上却郑重应了。
如果下辈子能再遇到你,我一定补给你。
她笑着点头,我许久未见她这么高兴地笑了。
夜里,她主动凑到我身前,闭着眼吻我。
我看见她眼角有泪滑下。
她褪了衣物,紧紧拥着我,不断地唤着“阿凝”。
从前她矜持守礼,我从未见过她如此模样。
她昏睡过去之前,一直紧紧盯着我,好像生怕我会突然消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