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 纤歌凝罢,谁解中苦?(上)
我现下已不知自己活了多少年了,年少时的往事亦多数忘却。
我记得那时凤凰一族还人丁兴旺。
我的父亲是凤族的王,他只我一个女儿。
在我出生前,他便向昭告天下,称我会是凤凰一族下一个王。
可是,当母亲为生我而亡,当见着我浑身上下洁白无瑕的凰羽时,他悔了。
白羽,不祥之兆。他想重立嗣子,可天下皆知,为时已晚。
他纠结许久,最终决定赌上一把。白羽之凰,前世并无记载,是吉是凶,犹未可知。
十九年过去,我与他人并无不同。
父亲也终于放下心来,许我外出。
他不曾想过,厄运此时才迟迟而来。
我在北域遇到了一个人,她是我生平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子,也是我见过的最愚笨的人。
她名唤纤歌。
第一次见她时,我便莫名一阵恍惚,甚至觉得心有些抽痛。
我不知从何时开始喜欢她,这份感情来得有些突兀,却又好像十分合理。
直到很多年后,我犹记得当年夜里月光隐退,唯一的光亮便是她手中的一盏红灯笼。
这抹光照射之下,我瞧见她认真地听着我的一字一句剖白,嘴唇翕动,白净的脸上满是红晕。
那是我此生最高兴的一天。
我陪她在北域修行,她的修行之所在一处地宫内,应当是古时的门派旧址。
地宫极为玄妙,时间流逝与他处不同。地上一年,地下逾数十年,实乃修行上地。
只是外围的迷宫很复杂。但奇怪的是,我们都没有迷过路。
纤歌说,这地宫里大约有什么稀奇的宝贝。
我怂恿她去寻。我们寻了许久,虽一无所获,然趣味颇多。
那时,日日夜夜我们同在一处,她爱笑,嘴角总是向上弯的。
我问她为何总是在笑。
她歪了歪头:“不知道。我总觉得自己欠你许多的笑。”
我忍不住笑出声。
如若一辈子这般过去,当真极好。
转眼间到了我二十岁生辰,父亲传信让我早日归家。
她怏怏不乐,我许诺她会尽快回来。
生辰那日,我也迎来了此生第一次涅槃。
我向来勤修苦练,于涅槃并无惧意,只念着早些结束去寻她。
可孰料,涅槃的业火焚烧之下,我仿佛变成了一个凡人,只能任由宰割。
我一刻也抵不住,险些当场丧命。
父亲察觉出异常,强行中断了我的涅槃。
这带来的反噬令我昏迷数日,一日醒来,只听见父亲的叹息之语。
我得知,我终究是不祥的,上天也要罚我,以至于我根本不能成功涅槃浴火重生。
父亲想要弃了我这个累赘。
心灰意冷之下,我甚至不愿再存于世间。
不想这时,纤歌竟前来寻我。
我告诉她,我活不了多久了,下次涅槃,我必然会死。即便再强行中断涅槃,我也抵不住那带来的反噬了。
她伏在我身上哭了许久,突然道:“你同我回北域地宫,可好?”
我知晓她是何意,地宫时间流逝慢于他处,我可多活一段时日。只是终归有那么一天,早些晚些又能如何?
她似看出我心中所想,恳求道:“你的天命如何我不管,我只信人定胜天,你给我些时间,我定能寻到法子改你的命格。”
我终被她闪烁的眼睛所迷惑,答应随她偷偷离开。
只是,我们被发现了。
父亲看出了我们的关系和意图。他痛骂我不知廉耻罔顾人伦,与我就此断绝关系。
可在他气愤地甩动衣袖转过身时,我分明瞧见他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他不想认我不是因着我不顾伦理喜欢女子,更多是因为他终于确认,他确确实实有一个不祥的女儿,他赌输了。
回到北域之时,我的身体因为反噬虚弱极了。
我听闻,父亲昭告天下,言说我修为不精,死在涅槃中途。他欲择贤良认为义子。
忆起父亲那日的话,我更觉心痛万分。
我每日如行尸走肉,怨天,怨命,怨己。
我恨天命不公,凭什么我就生而不祥。
纤歌总是陪在我身边,反复开导我,安慰我。我睡着时,她便疯狂地翻阅典籍,为我寻所谓的改换命格之法。
我笑她太过单纯,此乃我之天命,如何改得了?
她却依然执拗。
一日一日过去,她仍无半点收获,她几乎不会笑了。有天夜里,我听见了她压抑的哭声。她哭了半夜,我看了她半夜。
我知道,她不想让我知道她哭了,她总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