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铃儿叮当

-关于初遇-

谢瓷第一次遇见燕无厌，彼时落星山夜幕星垂，满地荧蓝的幽草随风微微晃动，平野空阔临水，白鹭见人展翅，惊起浅滩涟漪一片。

一牙弯月皎洁，十岁的谢瓷拎着一支竹竿，浅色箬笠垂下白纱，一袭赤袍外衣，雪白的里衣隐隐有金色暗纹。

小小少年止步浅滩边，月色隐约，他透过白纱看向碧蓝的池心，彼方池水卷起漩涡，盘桓而上，在空中曲折成树。

水色波纹流转，有一人惬意坐在水树枝干，金色外袍披掩下一截白皙的小腿在虚空中晃荡。十岁的小殿下眉眼含笑，探出的手心接住了水树之叶滴落的水珠。

察觉到谢瓷长久而静默的凝视，燕无厌对他遥遥一笑，飞身跃下，如精灵翩跹一舞。赤足凭空踩在水面，荡起圈圈涟漪。

小殿下几步便是缩地三丈，离谢瓷不过几步距离。

同龄的两个小少年身量相近，燕无厌不过稍稍弯腰凑前，还湿润的指尖便撩起谢瓷白纱的一角，抬眸对上碧金色的双色瞳孔，小殿下头一次盯着一个人晃了神。

漂亮到令人着迷。

谢瓷却一本正经地端着一张小脸，脆生生道：“你是妖精吗？”

小殿下一愣，不气反笑，他隔空点了点对方的眼睛，道：“你这样比较像妖精吧？”

谢瓷认真道：“我不是妖精。”

兄长说过妖精都长得很漂亮，不似凡人，惯会蛊惑人心。谢瓷从未在龙渊见过妖精，乍一眼在六大陆遇见燕无厌，还以为他是东方醉曾说过的故事里的妖精。

燕无厌浅浅一笑，眼尾的赤红泪痣却宛然欲泣。

他的视线从谢瓷的脸滑到对方手中握着的竹竿上，饶有兴致道：“来这垂钓？”

谢瓷点头。

燕无厌歪着脑袋盯他：“谁告诉你这里有鱼的？”

谢瓷眨了眨眼，有些疑惑：“颜尊主。”

燕无厌想到他那不着调的师尊，笑了一下道：“他骗你的。这里没有鱼，只有我。”

谢瓷直直与他对视，静了片刻，道：“你也可以钓么？”

燕无厌一噎，他咬了咬舌尖，没有回答可以与否。

谢瓷却很快敛下眸，轻声道：“抱歉。”

“你是何人？”小殿下隔着晃动的白纱瞥见小少年有些红的耳尖，微微一笑。

“谢瓷。”小少年说道：“来自昆仑山。”

小殿下伸出手，琥珀色的瞳孔灿若星辰：“燕无厌，飞燕无所厌的燕无厌。三言堂弟子。”

……

-礼物·告别-

燕无厌的生日在年初四。

燕无厌喜欢鲜花酿酒。

燕无厌的画艺很好。

……

与燕无厌相伴的三载春秋，谢瓷夜夜在自己寝卧悄悄记下了点点滴滴。

第一年，谢瓷听闻沉山海底下生长着此间独一无二的永昼花——谛菀兰，其叶如雪花，其花如流光，能照亮一方深海。故又名深海金乌。

谢瓷虽然年幼，但体质比寻常人要特别得多。

他花了一月，入海寻花。最后同燕无厌一起将花酿酒，藏在他们初见的地方。

第二年，谢瓷窝在屋顶望着点漆星子，漫天星光璀璨，这是六大陆与龙渊最为相似的光景。

身侧燕无厌支腮陪他，眼睛很亮：“你为何这般爱看天上？”

谢瓷回他：“那里，是我与这个世界最近的地方。”是他离家最近的地方。

燕无厌没懂，谢瓷也不介意，只是回头凝视他，掌心光芒闪烁，旋即一道卷轴出现。

“给你。”小少年不大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腼腆又絮絮叨叨：“我不是很擅长画画，你、你别介意……”

燕无厌展开卷轴，朵朵殷红玫瑰开在云海中，正心处有两个寥寥几笔勾画的小人手牵着手，硕大橙黄的落日在天边孤悬。

画面很简单，但燕无厌一眼便看出，几道绮丽的色彩来自不同花色的玫瑰。研磨取色的工序并不简单，谢瓷勾勒的线条随意却又莫名契合意境。

“这是何处？”燕无厌问。

谢瓷小小笑了下，还稚嫩的声线透着难言的怀念。

“云瑰廊，很好看的地方。”

燕无厌挑眉：“未曾听过。”

谢瓷眨眨眼：“见识少。”

燕无厌笑笑，并不生气。

岁月缓慢游走，第三年的冬月，除秽夜。

谢瓷没来得及与燕无厌正式告别。

十五岁的少年身量已经拔高了许多，仍有着这个年纪独有的精瘦。

月华撒下，透过窗棂落在床榻上沉睡人的脸庞。

谢瓷静默着瞧了人半晌，随即俯身，缓缓将银色手镯扣进燕无厌的手腕。

乌黑柔软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