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

当晚。

李向若拿着诊断书坐在医生对面上。这个医生显然很年轻，看他一脸平静地接受自己的病情，就觉得他不把自己的病当回事儿，详细询问了他的过往病史之后，语重心长地开导了他好一会儿。

李向若不想打断她，默默地听着，实际上左耳朵进右耳多出，根本不想知道她在说什么。直到她建议他马上进行手术，李向若才回过神来，问：“最快什么时候能安排手术？”

那医生觉得是自己的劝说起了作用，脸上露出一种满意的欣慰来，这让李向若微微皱起了眉头，不过那医生并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的神情，继续道：“你明天早点过来做完术前病理检查，结果合适的话两天后就能安排。”又交代了其他注意事项。李向若听他说完，道了句谢，起身离开的时候看了一眼医生的脸，很柔和。

回到酒店，李向若给李向原发消息，约在明晚见面。李向原问他怎么突然要见面，他答不上来，只发了个：有事找你帮忙。好在那头也没继续追问。

他呈“大”字陷入了柔软的床里，看着天花板发呆。这酒店隔音不是很好，外面总是传来一阵一阵的汽车鸣笛声，听起来有点虚幻。

时间好像静止在这一刻，李向若脑袋放空，思绪好像都停止了。他感觉心里很是空洞，回往前二十年，竟然找不到什么东西可以将这种空洞填满，只剩自己在阴暗不明水中不断下沉、下沉……

是手机振动吵醒了他。

卫祈吵闹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这一瞬间李向若觉得身边原本阴暗的光线都变得明亮了些。

“卫……”他感到声音的沙哑，清了清嗓子，道：“卫祈。”

“嗯？你到学校了吗？”卫祈的声音还是那么清亮有力，对李向若来说无疑是一种生命活力的象征。

他柔声撒了个谎：“到了。刚有点累，睡着了。”

卫祈笑说：“那我这算是打扰你休息了？”

“没。”李向若闭上眼睛，“我喜欢听你说话。”

手机那边传来一阵低笑和玩闹声，伴随着卫祈隐忍着的咒骂。他知道肯定是张于洋在旁边捣乱被卫祈一顿训。

不一会儿，手机另一头就安静下来，卫祈似乎换了个地方，重新道：“我也喜欢你。”声音听起来自带混响，估计跑进厕所和他说话了。

想到这里李向如突然觉得很好笑，便笑出了声：“你躲厕所里呢？”

“……嗯。”他压低声音说，“张于洋是个变态，连我们说悄悄话都要偷听。”

李向若甚至都能想到他说这话的神情，明明比自己大五岁，但是却是一副小学生告状的嘴脸。他的心情忽地舒展开了。他听见卫祈说：“向若，我想你。”

李向若：“我也是。”

卫祈似乎兴奋了起来，对着他一通说了好多话，李向若一直在听，偶尔应一句，渐渐坠入梦乡，第二天一早醒来发现通话记录竟然持续了五百多分钟。

卫祈不会一晚上都在说话吧。李向若嘴里含着牙膏泡沫，望了望窗外蒙蒙亮的天。

做完检查，那医生柔声对他说让他后天早上来做手术，最好带个家属或者朋友来照顾。李向若依旧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一声没吭，敷衍完之后走出了医院。

他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一个人会对陌生人产生这么多关怀和同情。这种情绪是几乎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的，无需对不幸者同情，无需对幸运者艳羡，马路上来来往往的那些个体，对他而言几乎没有一点意义。

本来觉得自己还有几个月可活，如今要是做了个手术，情况好的话还可以苟延残喘一两年吧。

只是为了能和卫祈待久一点而已。他想。卫祈是光，自己和光在一起久了，会不会就不再这么阴暗了？

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了很久，刚回到酒店一道身影就扑进了他怀里。

“哥！”那身影在他身上蹭了蹭。

他没想到李向原这么快就赶到了：“向原？我不是让你晚上来的吗？”

李向原抬起脑袋，那张和他相似的脸上充满笑意：“我这不是想见你嘛。思哥心切。”

他俩动静挺大，李向若感到有几道目光停留在他们身上，很不自在，于是带着她去外面找了家饭店吃饭。

李向原点了满满一桌子重口味的菜，问他哥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他哥只点了一碗粥。

李向原“啊”了一声，说：“我也要。”

等餐的时候，李向原问他找她什么事，他看着她的脸，说：等会儿告诉你。

没多久，李向原吃得正尽兴呢，李向若幽幽来了句：“我胃癌，后天做手术。你陪我一起吗？”

李向原眼睛滴溜转了一圈，好像没什么感觉似的，又夹了几口菜，才意识到他哥刚才好像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啊？”她一拍桌子，“你再说一遍？”周边几桌客人被吓一跳。她收了收脸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