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玑之四
第四章
杨樗抵达德阳殿时,德阳殿后殿殿门紧闭,宫人们全都候在廊下。
他想要觐见,却被拦了下来,守门的内侍只说了一句:“李娘子在里面。”
那一刻,杨樗拔剑的心都有了。
他提步就要冲进殿内,却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内侍一把抱住了腰身:“殿下可要好好想想李娘子。”
杨樗如坠冰窟,手中的宝剑当啷一声落在了殿前石阶之上。
他现在,能有什么能力阻止?
见他乖觉地退回了殿外,守门的太监双双松了一口气。
也是,这位齐王殿下的性子最是随和了,又怎会在意君父幸一个不相干的女子?
可没有人发现,杨樗将手中的半截书信,缓缓塞进了袖中。
良久,殿门开了,捧着洗漱用品的宫人们鱼贯而入,不一会儿,一个内侍出来,杨樗以为是宣见他的,却见那内侍看了他一眼,直接往偏殿去了。
很快,李厚佺就走了出来,见到依然在殿门前的杨樗,他趾高气扬地随便行了一个礼:“见过齐王殿下。”
杨樗眼皮都没掀一下。
李厚佺道:“老臣还要去向圣人谢恩,告退了。”
杨樗一反常态,勾起一个笑来:“李相慢走。”
李厚佺不觉有异样,进入殿后,见圣人餍足面容,他也知道自己的女儿如今就在屏风之后。
他淡定地磕头谢恩,说了几句“一定不负圣人所托”的场面话,头也不回就走了。
他离开之后,圣人才召见杨樗。
杨樗除剑后入殿,非常恭谨地磕头拜谒。圣人高升御座,他此刻换了家常睡袍,领口敞开,很是暧昧随意。但即使如此,圣人刻意观察杨樗的神色,竟然看不出一丝的异样。
他不由得挑眉,沉声问道:“樗儿可有事?”
杨樗紧紧捏住了手中的残信。在离开望仙台的时候,他确实打算将此信上交给圣人,但他现在改变主意了。
他说:“方才儿臣去见了母妃,见她神色憔悴,很是担忧她的身体。”
圣人很是讶异,他竟然开口说出这样的话来。但他到底比杨樗老辣,便接着他的话头道:“是么,樗儿纯孝。”
杨樗道:“儿臣深觉此前在前殿对父皇说的话属实叛逆,请求父皇谅解。”
圣人和善的笑起来:“你我父子,血浓于水,你既然已经知错,朕又怎会做那不通情理的严父呢?”
杨樗笑了笑:“多谢父皇。”
屏风之后,一片寂静。
“父皇,昨夜之事属实吊诡,又涉及谋乱,儿臣请求父皇允准儿臣调查此事。”杨樗接着道。
“此事,朕已让李相去办。”
杨樗露出了沉思的神色,很快他说:“昨日之事,还涉及禁军。李相之子是金吾中郎,李相应该避嫌。”
圣人沉吟了一会儿,到底还是答应了:“好,十六卫的事情,便交由你去处理。”
杨樗磕了头便出去了,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屏风一眼。
因为在他进殿的那刻,齐王樗已经下定了决心。
*
“齐王宣召。”带有兵部、南衙和齐王三枚印鉴的文书被送到了李嶷的手上。
李嶷沉思了片刻,接下了文书,赶去十六卫。
金吾卫所里,杨樗坐在堂上。堂中主位坐北朝南,上悬“执金御非”牌匾,背后是胸生双翼的金吾之鸟梭巡图。
他闲散地把玩着桌上金吾上将军的印玺,听见他进门的身影,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睛。
李嶷上前行礼。杨樗轻笑了一声,率先说道:“恭喜你啊,李中郎。”
李嶷不知道喜从何来,同时他也察觉出杨樗语气中毫不掩饰的嘲笑之意。
杨樗看着他垂首不言的样子,淡淡道:“令妹,得幸于上。李中郎,你快做国舅了。”
李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蓦然抬头,看向座上杨樗,只见他嘴角噙着讽笑,可双眸中满是赤红的悲愤之意。
他清楚杨樗的为人,知道他不会用此事来开玩笑。
见李嶷满目的震惊,杨樗坐定:“令尊可真是不择手段啊。”
李嶷的声线因为震怒而颤抖:“什么时候的事情?”
杨樗说:“孤刚从大内出来。”
“令尊倒是好谋略啊。”
李嶷的脸色逐渐铁青。他知道李厚佺为保自己的地位,难免会打李团团的主意,因此李团团执意留在国子监的时候,他不曾阻拦。
却没想到李厚佺人在德阳殿,也能绕过他的耳目,从被禁卫团团围住的国子监里把李团团弄出来,送上御榻。
他差点没能站稳。
一直在座位上观察他的杨樗,此刻站了起来,缓慢地踱步到他的身旁:“重华兄,此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