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
未曾改变,她终究是未曾改变过啊。
掺扶着自己的纱帽,陆绮阳不由得又是一声叹息,放眼看去,她眼前的景色又是树木林立。
她又回到山上採药了,纵然是百般不愿、千般不愿。
可这个行为貌似已经深深的刻印进她的身体里,如同自己的天性一般。
她本应想通了的,可……真正面对自己阿耶之时,却依然忍不住逃避。
连在旁的李怀心也看不明白她的举动,明明那日后来的气氛是这般的融洽,可惜却因陆绮阳的回答而一朝回到当初。
非是她认为女子的行为有错,只不过觉得气氛被打破实在令人惋惜,大抵是因为自己未曾拥有过与血亲相对的经历罢。
而且她也很想知道……女子到底遭遇过甚么事,才会选择了这条艰难的路。
“我此次前来,只是想问清楚,你何时才能回家。”
“......”陆绮阳一言不发。
“予儿,我与你阿娘还有你三人朝夕共对多年,自是了解你的性情,聪颖至极,也聪颖过极,你必然已猜到我的来意。”
“你还想装呆到何时?”
她血脉的一半是来源于他,而陆远又怎会不知她的心思,过去这么多年,他已然释怀,不论是对自己的娘子抑或是芳芳。
便是因为这样,他更希望芳芳,他的予儿同样能释怀。
这从不是他们的错。
“不愧是阿耶。”
父亲以前从不叫自己的小名,现在却不一样了。
“但……予儿暂时还不能回去,望阿耶体谅。”
“......”闻言的陆远一阵沉默,良久之后,又是一声叹息。
“你准备寻那株无名药草到何时?”
在闻得“无名草药”几个字后,不知何时已别过的双眼带上一丝微不可察的动摇,眼帘微颤。
“予儿也不清楚。”
“只是这几年以来,予儿已走遍许是有这株药草的地方,馀下这水杭城未曾搜尽,予儿实在不肯放弃。”
水杭城内的山水早已被她看尽,应有的药草也早就被她寻遍,然而这些真心话陆绮阳却不想告知父亲。
明知找不到,却依然不想向他人低头,像个闹脾气的孩子一般。
假若阿娘尚在,想必对她是好生一番责备,绵软的责备。
──“予儿,心高气傲可是不好的哦。”
想必她会笑着这般说罢。
“这又是何苦呢?”
“多年过去了,就是再多的伤心都差不多冲淡了。”不论是陆远自己,抑或是他的女儿。
“退一万步说,你阿娘的死亦非任何人之过。”
“予儿,你又何苦为难自己?”
“......阿耶,您不明白。”
“这便是予儿的过失啊……”陆绮阳低声反驳,略有压抑之感。
“......”当真是过于固执了。
闻言的陆远执手负背,又长舒一口气道。
“予儿你何时才能想通人各有命的道理?”
“你阿娘的亡故,本就是命数注定,人终将一死,只有是迟是早一说。”
“便是阿耶我再不舍,再想挽留,也明白这是你阿娘的命数。”
众人皆知的道理,陆远道出之时心依然会不住地揪紧,是要说服他的芳芳,也是说服自己,即便仍然未适应,但──人终归是要往前看。
而他也想借此劝谕陆绮阳。
“身故之人已然身故,但……”可在他欲道出下句之际,陆绮阳却忽然发话。
不,与其说是与之对话,不如说是喃喃自语。
只听她说:“人各有命?”
只听她说:“命数既定?”
只听她说:“定而不改?”
魔怔般的喃喃自语,而在她自顾自重覆这些字句之时,本来偏移的视线重新回到陆远身上,不知何时泛起了泪。
“阿耶,您当真是如此想的?”
“您道是命数既定,那您又可曾想起,那张财主的命?”
“这……”男子接不上话。
“张财主家财万贯,使尽万金,移花接木,易天改命。哪裡有命数由天所注定的意思?”
“......”
“予儿这般说,非是想责备于阿耶,予儿乃由阿耶所出,又怎敢作出不孝之举?”
“可张财主既然能花钱买命,那命数岂非由天所定?”
“方伎者,乃生生之具。”
“既然这命数非由天所定,那便由医者所掌。”
“可予儿贵为医者,却左右不得阿娘的命数,这是何等的荒唐?”
眼泪,慢慢地淌下,一滴一滴的打在手心的蝶翅之上,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