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号角声声,马鸣嘶哑,窗外潋滟天光暗下,屋内小炉蹿着明明灭灭的火苗。
巫蘅还没醒。
她的双刀静静放置在床榻边,刀刃锃亮,已是有人细细替她擦过。
谢兰潜伏身替她掖了掖被角,手背掠过女子额前,目光垂落。
少女秀眉轻蹙,烧已经退了。
屋外传来稀稀疏疏的脚步声,有人轻轻叩响了房门。
谢兰潜起身开门。
楚问站在门外,手里捧着饭食,目光娇怯的瞧向他,只一眼便垂下眸,“世子还未用过晚饭。”
谢兰潜正出着神,心思落在今晨大夫替巫蘅开的那副药方子上,用药过猛,退急症固然是好,如今烧退了,用药该缓些,固本培元才是上策。
“世子?”
谢兰潜回过神,低声道:“无妨,我去寻一趟军医。”
楚问目光飞快从他面上扫过,眼前的少年郎,清隽秀朗,雅致的像是天上清清冷冷的上弦月,全然无了半分当时逃难时的狼狈不堪,她与这样的人说话,心尖都是怯的。
“哦,好的。”
“我在这就好。”
谢兰潜并非巫潜,而巫蘅就是巫蘅。
不是姐弟,也不像主仆。
像什么呢,楚风答不上来。
亥时,巫蘅悠悠转醒,守在床边的楚问瞧她时,目光里少了几分亲近,更多的是怯怕。
“巫...”见过巫蘅浑身染血的模样,那句姐姐不知怎么就有些喊不出口,会杀狼跟会杀人,总归还是有些不同的,巫蘅眼里的淡漠清冷在她眼里越发冷漠,楚问舔舔唇,稳住心神,“你醒了,厨房给你炖了汤,我去端给你。”
没等巫蘅回答,她便已经跌跌撞撞的闯了出去。
不一会去而复返,捧着一罐肉汤回来,巫蘅昏睡了一天一夜,此刻连骨头都是疼的,见她一脸倦容,道:“你回去吧,我已无事。”
楚问巴巴看着她,想不出回绝的话,下意识道:“我答应了谢世子,在这等他。”
巫蘅手执汤匙,半垂下眼,热气腾起,氤氲了她的目光,“好。”
可她明明说好,楚问心里却越发局促,低声道:“我还是,先回去了,肉汤清炖,你多喝些。”
“谢谢。”
她声音微弱,听得楚问顿了顿脚,也弱弱回了句,“不用,举手之劳。”
肉汤有些烫,巫蘅握着汤匙喝得很慢,不多会,门口脚步声踏响,一道高大的人影逆光闯了进来,光影落在他身上将她眼前的光遮了个严实。
“你醒了。”
少年一手抱着头盔,一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身姿高挑挺拔,面容染了脏污却难掩蓬勃俊朗,大跨步朝着她走来,“嗵”的一声,撩袍毫不犹豫的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光亮骤然惹眼,少年眼里含着笑意,“姐。”
巫蘅手里的汤匙碰在瓷碗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少年跪在她身前,眼睛湿漉漉的,像极了她小时候养过的狼犬。
“什么...”
“你救我了兄长,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就是我姐。”
“我以为...我害了你...还好你回来了,还真的救了我哥,我以后,会拿命报答你的。”
新赴任的主帅死在半路,玄青未至,上月城被围攻,他是没办法了,只能将希冀放在巫蘅身上,许多个没有消息的深夜里,他都在想,他们是不是回不来了。
每每惊醒,皆是满眼泪痕。
“哭什么,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弟弟。”巫蘅垂眸,抓了旁边的白饼,慢慢喂进嘴里,“你兄长伤成那样也没喊一句疼,兄弟两个,倒是反过来。”
谢兰渊揉了揉眼睛,咧开嘴扯出一抹笑,露出一排整齐而洁白的牙齿,“那是,我兄长跟我可不一样。”
巫蘅直起身,从手边替他盛了一碗汤,递给他,谢兰渊接过,盘腿席地而坐,“哪不一样?”
“才智学问,人品相貌,恭亲王世子是满大俨最够格的世子。”
“那你呢?”
谢兰渊仰头,一碗热汤下肚,神色难明,“我,我只要做好他兄弟就行了。”
巫蘅没做声,外面传来号角声,谢兰渊眼神微变,抱着头盔起身,“姐,你好生养着病,我得空再来。”
在少年转身时,一道声音自身后传来。
巫蘅说,“剑很快。”
“小子,你很厉害。”
谢兰渊脸上神情一滞,很快笑开,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腰间的剑,拔足跑了起来。
长靴声响彻屋外,谢兰潜站在长廊的另一头看着他的背影,转身走过长廊,敲了敲门,一道清冷目光垂落在他身上。
“很少见他这般高兴了。”
“我能进来吗?”
巫蘅点了点头,谢兰潜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