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绒山6
雪没有停。
这场诡异的大雪,没有因为孟诀一句话而停下,也没有因为孟诀一句话而变大。
只是刹那间,整片土地都安静了下来。
茫茫大雪将四周覆盖,也将声音覆盖了。大风停了,只剩下鹅毛大雪在疯狂落下,疯狂又寂静。
静得可怖。
任玉龙觉得自己打了个冷颤。
魏翩鸿。
自己不是几个月前,才见了她吗?她不是还很讨厌自己,却又再三交代,自己一定要保护好她的弟弟吗?
怎么就死了?怎么说死就死了。
孟诀喊完,连自己都觉得冷。他低着头,死死握着手中缰绳,缰绳都在他手里勒出了血痕。他安静了很久,忽然沉声又说:“长姐...长姐在白坪沙自刎而亡...潘大当家...潘大当家要给长姐报仇,却被打成了重伤...游儿...”
提起自己的夫人游儿,孟诀又想起了那个晚上,他吸了吸鼻子,好像没那么抖了,心跳也没那么厉害了。
他自嘲地嗤笑一声:“你二姐姐,你的小外甥,小临,都被文思骏带去汝平了。”
孟诀缓缓抬头,心如死灰地望着任玉龙:“少阁主...”
“少阁主...对不住了...”
孟诀忽然大声喊道:“谋逆重犯魏允台,今日我一定要带回汝平,无论...”
"你要带去汝平的,根本不仅仅是魏允台吧!”
任玉龙从来喜怒哀乐都喜欢埋在脸下面,这次他忽然愤怒一声吼,孟诀的心震了一下。
任玉龙冷笑,将潜龙笔直地插在雪地上,刀上的血浸红了一片雪。他低头冷笑:“十万武安军...十万武安军...孟武侯,你也还算对得起你爹对得起你祖上了!魏允台,魏允台十七岁,独自一人领着十万镇北军北上镇压西离李鸿氏的叛军,是为天下百姓而战!”
任玉龙脑海里全部都是靳长风一次又一次困在西北战败的梦魇时的痛苦。
他就算不在梦中,也不曾在战场,但靳长风不敢抬头看的那片星空,他也觉得刺骨冰凉。
有十万忠魂蒙冤异乡,也有十万无辜平民百姓,成了朝争的陪葬。
就因为任玉龙不是朝廷中人,才觉得更可悲。
“而你呢,孟武侯...你带着十万武安军,正在做什么,又打算做什么?”
“你带着先帝亲点的武安军,跪在真正的奸臣面前来讨伐忠臣!”他的心口忽然好想有一团火被一瞬间燃烧起来,任玉龙怒吼,“你他妈是长白孟氏之后,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江中八门,长白伺梁侯...你他妈还配姓孟吗!?”
“我没得选!”孟诀骤然撕心裂肺地呼喊。
话声落在雪地里,很快又被埋下去了。
四周寂静如坟。
“我根本没得选...如果是你,被抓走的是他,你也一样会做同样的事情。少阁主,这世上根本没有忠和奸,只有输和赢...”孟诀低着头,自嘲地苦笑一声,“少阁主,对不住了。”
孟诀话音刚落,一声嘶吼,便率领所有人向着任玉龙冲了过去。
而就在任玉龙的潜龙刀刺入孟诀胸膛的时候,靳长风刚好扶着墙,走到了门口。
孟诀跌落的时候,正好跌跪在了靳长风面前。
“允台...”孟诀的双眼应该是红的,潜龙穿过他胸膛的地方,也是红的,他不敢看靳长风,也不敢看任玉龙,甚至连看着自己面前的洁白无瑕的雪地都不敢看,他都觉得心虚。
“允台...游儿...在汝平...”孟诀哽咽地说,“游儿跟季安,都在汝平...”
孟诀到死在雪地上,一直都在说着同样的话。
游儿在汝平。
游儿跟季安,都在汝平。
有那么一个瞬间,任玉龙很讨厌很厌烦汝平这个地方。
靳长风在孟诀要合上双眼的时候,才知道要冲上去,跪在孟诀身边的雪地里,瞪大双眼发疯似的质问,魏翩鸿,怎么死的。
孟诀苦笑。文思骏率领了汝平的南府兵,包围了潘家湾,要魏翩鸿交出谋逆重犯魏允台,不然一个时辰,向前一百尺,拦路者死。
魏翩鸿为证清白,为保护白坪沙潘家湾和怒海帮子弟,走到南府兵的领将跟前,自刎而亡。
“我鸠安魏家,自澧王时候,驻守西北边疆,三代忠良,绝无二心,世代效忠栎平梁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百年功勋,晋安魏氏坚守高阳西北,以十万镇北军之名,势保一方江山安定,九泉有知,问心无愧。四年前西北一败,世人谓我魏氏叛朝逆臣,十万冤魂鸣天鼓,谁来闻六月飞霜?如今奸臣嚣张,忠臣藏弓,山河广阔,天地垂亡矣!今我先帝亲封昌和郡主魏翩鸿,以鲜血自证清白,以一死,明之忠良志,鸣之亡魂冤!”
江下地方天气炎热,甚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