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兴5
二姐姐又怎会认不出来他是谁。
魏允台小的时候,也常常偷偷摸摸地潜进二姐姐的衣柜,然后悄悄偷穿她的衣服,有时候甚至还会趁姐姐不在,偷偷用着姐姐的胭脂水粉,对着黄铜镜,学着姐姐那般,仔细描眉。
可是后来还是被魏婉游发现了,那日他担惊受怕地躲起来了一整日,直到晚上被魏婉游找到的时候,魏婉游甚至都还没说话,他就"哇"的一声哭了。
这招是学堂里先生教的《孙子兵法》里头的先发制人。
魏婉游那晚由着他哭的累了,倒在自己的怀里啜泣,她才心平气和地说:"以后想穿姐姐的衣服,想要梳妆打扮,只要瞒过了别人,在姐姐屋里,就不必要遮遮掩掩,偷偷摸摸的。只管着莫让旁人知道,关上房门,姐姐教你,涂脂抹粉,穿衣打扮,姐姐都教你。"
魏允台那时意外,他问,他们都说,男子汉大丈夫,就该要有男子的模样,顶天立地的,碰女儿家家的玩意儿,那都是孬种才做的。姐姐你不骂我?
魏婉游那时温柔笑笑,将他小小的身板摆正,面对着自己坐好,才回答,古有木兰替父从军,也有扶不起的阿斗。有人熟读四书五经,依然做着丧尽天良的事,而有人粗鄙寡陋,却也知道孝义行先,卖身葬父。你将来,会成为怎样的人,不是在于你本来是什么人,而是你自己,想成为怎样的人。
"只要你喜欢,只要不是伤天害理,对的起自己的,做什么不可以?世道终究是有世道的道理,但是人只活一辈子,姐姐是希望,你我这辈子,都可以自由自在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但是一事你还需要记在心里,允台,你我终究生在王侯世家,这是改不了的,人前许多规矩不愿遵循也要遵循,许多事想做,也要三思而后行。"
魏允台没忘过这些话,魏婉游,大概也没忘过自己说过的这些话。
有些话是说给别人听的,但说到底,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魏婉游是先帝亲封萧宁郡主,曾经是江中第一才女,一颦一笑,牵动着整座鸠安城公子哥儿的心弦。
魏婉游小时候总说,日后要嫁,必是爱我者,亦我心爱之人。
可是自从长姐魏翩鸿被魏广宁嫁去白坪沙后,魏婉游便再没说过这话了。
天上有云,人间就会有雨。
天上有太阳,人间就会有阴影。
天上有月亮,人间就会有冰凉。
如今的魏婉游有孟诀扶着,而靳长风也会被任玉龙挡在身后,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
比起冲上前去喊一身"二姐姐",靳长风刹那的反应,是更想转身逃跑。
拨浪鼓落地的刹那,好像四下飞沙走石,最后只留下一片死寂。
魏翩鸿一见自己妹妹如此反应,一声"婉游"喊出,下意识地向魏婉游快步走去,可随即才想起自己怀里还抱着个小婴儿,见自家妹夫已经冲上前来扶着,她才知道一手拽住小湘往后退开,随即警惕地盯着门口二位。
毕竟跟着自家潘老大在白坪沙这么些年,"来者不善"四个字,她也是见怪不怪了。
相反的,她的小姑娘小湘年少不经事,只看到小姨差点摔倒,便扑棱着跑过去,紧张地问:"小姨小姨,你这是怎么啦?"
魏婉游脸色苍白,挤出一个疲惫的微笑,摇摇头,分别跟孟诀和翩鸿对视一眼,之后才说:"没什么,可能是这几日没休息好。正培,客人还在呢。"
夫妻多年,有些话不过就是一个眼神,孟诀多少心领神会。
靳长风走到魏婉游身边的时候,自己的心仿佛都要跳出来了。姐弟二人相顾多久,一旁的魏翩鸿始终皱眉盯着靳长风。
"小公子长得真好看,"靳长风好几次都想伸手去碰一碰襁褓里的那肉团子,可那只手,最后还是抓住了任玉龙的手腕,"不知小公子,可取名字了?"
"表字还没定下,名季安,孟季安。"魏婉游好不容易藏起眼角泪花,莞尔道。
"四季如春,江山安定。真好。"靳长风点点头,说着从怀里掏出用红布包起的短笛,“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魏婉游窝在心底里长叹一声,接过礼,关切又道:"雁五爷与雁夫人千里迢迢从江上而来,路上可还顺利?"
靳长风颔首答:"有劳夫人记挂,一切顺利,路上风光旖旎,也乐在其中。"
"好,如此就好,"魏婉游似舒了一口气,宽慰了不少,点了点头,又微笑道,"我与二夫人虽是初见,却也一见如故,想来也是缘分了。若夫人不赶,今夜晚宴过后,不如到后院再叙一番?"
魏翩鸿一听此话,刚舒展开来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她满腹狐疑地望向自己妹妹。
而另一旁的孟诀却冷静许多,靳长风点头答应后,孟诀说还有宾客在外等待,后便亲自将二人送出门外。
等到三人远去后,魏翩鸿唤来嬷嬷将小公子跟小湘带走后,立刻拽着魏婉游到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