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兴3

靳长风将笛子递给任玉龙，任玉龙拿过的时候，只觉得手心一股冰凉直通心脉。

这短笛玉色如琥珀，却又比琥珀多了点金色，玉质通透细润，笛身只有四孔，每一处的打磨都极为精细。玉笛躺在任玉龙手心，他翻转再翻转地仔细观察几眼，又还给靳长风。

"大哥还记得，我之前提起过，三年前西离战败的时候，我在乱葬岗死人堆里躺了七天七夜，才给人寻到救起的事儿？"靳长风问。

"记得。"

"救我的人，"提起这个人，靳长风的眼神显然复杂了些，他凝神垂眸顿了顿，继续道，"救我的人，把我带回了西离城里，将我安置在一位老伯的家里，那人没有把我的身份说出来，只说我是中原军中侥幸活下来的。"

靳长风这厮还坐在任玉龙腿上，任玉龙腿都开始发麻了，本是想让这小子先下来，结果就是他说这话时的那顿一顿，叫任玉龙心头也跟着顿了一顿。

西北西离一役，是靳长风心头悬崖上一座孤零零的墓碑。

俩人平日聊天的时候，靳长风时不时会提起，每次都用着最轻松，最平淡的语气说着一桩桩一件件凄神寒骨的事。而任玉龙都看在眼里。

所以此时靳长风若不想说，他本也不会去问。

然而就在任玉龙回神看向这似乎满怀心事的臭小子的时候，这小子那点子故弄玄虚的小心思，一眼就被任玉龙看穿到底。

任玉龙有些语塞。

这小子大概是想勾起任玉龙的瘾，让任玉龙去问那人究竟是什么人的。但他也的确忽视了一点，任玉龙从小就是被鹿见林那为老不尊的这般打趣来的。

以故这位任少阁主这时不声不响，就安静地看着这小子，等他继续说。

靳长风这玄虚卖弄了半天不得回应，愣了半晌，问："你不问我那人是谁？"

任玉龙点点头："嗯。"

"......"靳长风一气之下就从任玉龙腿上就要跳下来。

任玉龙抿嘴笑着一把将他揽住，不让他走。

二人对视良久，靳长风也终于明白这人的无情无趣是雷打不动的，撇撇嘴，转眼却又立刻摆出一副得意的模样，说："那人，是西离李鸿氏长公主，李鸿雪。"

任玉龙顺着他的话道："所以，这短笛，是这位长公主送你的？"

"不是啊，"靳长风一脸天真无邪，"是那位老伯送我的。"

任玉龙："......"

所以你小子绕了这么一大圈，图什么？究竟图什么？

玩笑开过了，靳长风自己得意了一把，也不再插科打诨了："那位老伯一直在照顾我，后来我才知道，他原来是西离一位德高望重的手艺人，祖上世世代代都靠着雕刻玉石为生，那时我也没想到的事，据说就连当年的幻和观音像，就是老伯父亲的出品。"

任玉龙闻言固是惊讶，靳长风点点头，又说："可是这传承，到了老伯这一辈，就断了。"

靳长风低头看着手里的短笛，眼神里略露惋惜："因为汝平跟西离不和，西离李鸿氏加大征兵，老伯的儿子，刚好就是最合适的年纪，参军去了，六年前，西离一役，三年乱战，他就再没有他儿子的音讯了。"

有些凄凉，大概是后人将这件事平静地娓娓说来的时候，最叫人心寒。任玉龙记得师娘曾经说过，人心贴背，所以他伸手在靳长风背后轻轻扫着，没有打断。

"我那会儿问过他，我是中原的兵，就是我们杀了你们的人，你不恨我吗？怎么还照顾我？"靳长风缓缓说，"老伯那时说，我儿子，也是你这么个年纪，到了战场上，早就没有对和错，只有生和死了，我儿子的刀下，说不定也死了多少你们中原父母的孩子。他还说，我恨的不是你们，我恨的是带兵那位，恨的是让你们出来打我们的那位。"

靳长风话到此处，似乎觉得心口越发的堵，堵得他喘不过气，也说不出话。

带兵那位，的确死有余辜。

他低头看着手里玉笛："老伯说，黄狼玉，是西北最珍贵的一种玉石，是柔化万源神赐给他的使者西北苍狼的信物。苍狼世代守护着黄狼玉，人若执意要去寻找黄狼玉，那最后都是死路一条。"

靳长风说着，脑海中缓缓浮现起那个黄昏，他坐在老伯的院子里，看着老伯在雕刻着这短笛。那时候老伯说着这些话，他忍不住隔着衣服摸了一下自己的心口。

衣服底下心口挂着的那块黄狼玉牌。

"那这黄狼玉，要怎么得来？"那时靳长风问。

老伯说："我们能看到的黄狼玉，都是狼王对我们这些万源神子民的馈赠，是狼王给我们的守护，是狼王在告诉我们，他一直在我们身边守护着我们。谁要是能捡到黄狼玉，必先在原地朝着西北方向跪地磕头三拜，之后才能收起这玉石。这块玉石，是当年漠..."

老伯当时说到这里，忽然卡了一下，才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