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水2

笑了声，摇摇头，抓住任玉龙的手臂，又疾步带着他向着贡台另一边走去。

任玉龙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也都随着他。

贡台的另一边放着一个长盒，靳长风用衣袖快速擦去长盒上的雨水，本想打开盒子，却又抬头望了望屋顶。

一滴雨水恰好落在他右眼里。

他立刻低头，揉了揉眼睛。任玉龙见状立刻放下手中的宝剑，上前一步，双手捧着靳长风的脸。

然而靳长风却轻轻推开任玉龙，他的双眼明显更红了，可他却摇摇头，反而安慰任玉龙道：“我没事儿，不过我本来想给你看看这《东麓百穗图》的，可是这破庙漏水，我怕给弄湿了...大哥...你还记得这图吗？那时候我们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还是恭喜镖局在送这画呢...”

“长风。”

任玉龙再次打断，他低着头很久，等到那几滴泪水都落下后，他才沉沉呼了一口气，抬头温柔看着靳长风双眼：“我记得...我都记得...”

“我都送你了。”

靳长风将任玉龙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摘了下来，“我记得那时候你说过很多次，这图珍贵难得，后来我找了可久了，好几次都到跟前了，可那些人都瞧不起我...我问他们要的时候，他们还把我轰了出去...”

“对你动手了吗？”任玉龙心跳如裂，注视着他双眼，泪水却不争气地一点一点从眼角落下，“他们是谁？”

靳长风轻蔑地冷笑一声，但显然有些低落，垂眸片刻，又不以为然道：“你不用担心我，我没小时候那么没用了...我都打回去了...那些人...我后来都杀了...大哥...还有...还有...”

靳长风说着，拉着任玉龙的袖子，就把他带到贡台中间。

幻和观音像前。

刹那的列缺将黑夜划开一道耀眼的炽白，天后神像似乎在那瞬间睁开了双眼。

白光落在那观音像身上时，雷声滚滚在破庙四周炸开。

靳长风的手明显抖了一下。

任玉龙一只手放到他后背，轻轻上下摩挲，想要将他转过来面对着自己，可靳长风却固执地要对着观音像。

雨水滴答滴答地落在观音像上，靳长风不断去擦，却越擦越湿。

他就擦得越快，他像闹脾气一般，喃喃怨道：“这他妈怎么擦不干呢...”

“靳长风...”任玉龙拽着他的手臂，颤声道，“你听我说...”

靳长风却忽然将任玉龙拉到自己身边，小心翼翼地摸着观音像的莲花座，小声说：“不，大哥...你先听我说...”

“我知道你不信观音...可是大哥...这观音十分矜贵...”

“我是不信观音。”

任玉龙落在靳长风后背的手慢慢垂下，他伸手用拇指指腹轻轻擦去靳长风眼角的雨水。

“但是半年前，我从汝平醒来的时候，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寺里拜观音...”

任玉龙看着靳长风的双眼，靳长风的双眼还是那么好看。

可是这么好看的双眼，这时候偏偏红得叫人心如刀割。

任玉龙颤颤地深呼吸，再继续道：“我求观音，你走了，便走了罢...”

“可是能不能，让你一生平安...”

“我以为我都忘了...”任玉龙喉结滚了滚，声音沙哑说道，“我以为我可以都忘了...”

屋外的雷声此起彼伏，闪电的白光似一把把长刀，胡乱地劈在他们身上。

观音平静地凝视他们二人。

七彩绚光照在任玉龙的白衣上。

肩上渗出的血染红了一半的衣裳。

靳长风苦涩笑笑，双手颤抖着落在任玉龙脸颊两侧，拇指擦着泪水，说：“大哥...你别哭啊...”

“做错事的明明是我...”

“你别哭啊...”

靳长风说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从怀里左搜右找的，忽然翻出了那块黄狼玉牌。

他紧张地送到任玉龙面前，说：“大哥你看，这是那年你生辰的时候，你送我的，我一直保管的好好的...”

可这次他话没说完，自己忽然就被任玉龙一把紧紧搂入怀中。

任玉龙一手握着他的手，一手搂在他腰后，将他带到自己身前。

外面的雷声此起彼伏，雨水滂沱如注。

不过就是一场淋漓尽致的冲洗。

靳长风缓缓合上双眼，嘴角慢慢溢出松了一口气般的笑容。

任玉龙总觉得自己无论多用力，都不足够将怀中人抱紧。

原以为六年很漫长。

或许走在路上的时候仍觉得很远很远，但回头望去，竟不过弹指一挥间。

"长风。"

"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