樵山城4
其实任玉龙若真不想去,他随便一个什么借口,也就搪塞过去了。
但是刚好瞧见鹿见林回头那个猥琐的眼神和笑容,任玉龙立刻就想到,倘若自己留下来,那么自己就将要在这屋里一个晚上听着这为老不尊的家伙在那里调侃自己。
此事万万不可。
会出人命的。
任玉龙顿时将手中酒壶里的酒仰头一干,将酒壶丢下后,起身就往外走。
任玉龙离开时干脆利落,从鹿见林面前经过时,看都没看他一眼。
但扪心自问,就算没有了鹿见林的碎碎不停,任玉龙大概也还是会随了那随从前去。
其实鹿见林说得也没错,灯一吹夜一静,双眼一合,脑海中的都会是靳长风。
怨得自苦三更凉,不如煨酒暖新炕。
任重道远,何必自苦。
深情,还不如多情。多情,又不如无情。
王梦宴是常客也是贵客,他的屋在二楼延阁,比普通客房都要宽敞明亮,精致豪华许多。
随从带着任玉龙走到门口时,敲了两下门才给他推开门,顿时一阵湿润的暖意铺面而来。
屋里灯火通明,用的是米黄色纸灯,将整个屋里都照亮得温馨恬静。里头还焚着香,香味清新自然。
任玉龙认得这香,这是南境地方独有的荔枝香,小时候自己还在瀛山的时候,鹿见林曾经带了一盒来送给她师娘。
这间屋子相当开阔,进门左边是床,右边是厅,厅中一面逢窗,窗架微启。
任玉龙后脚放入屋,随从便立刻把门关上,仿佛迟一刻都碍事儿一般。任玉龙一边向前走,一边四周环视,屋里静谧,能听到火炉里木炭烧烤的发出的嘶嘶声响。
再往前走任玉龙才看到厅中窗的对面是一张暖炕,中间的火炉正熊熊燃烧着,为了防止太过干燥,火炉四周站着四个架子,架子上各自张开着湿布来散发水汽。
而正主王梦宴本人,正侧身坐在暖炕上,身上只披着一件单衣,锁骨若隐若现,低着头专心致志地观察着中间炕桌上的一幅字画。
任玉龙走到月门边上便停下,双手环抱在胸前,整个人斜着倚靠在门边,默不作声地望着王梦宴的背影。
王梦宴听得脚步声,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头,轻轻摇摇头"啧啧"两声感叹,轻声说道:"前朝山水画大师关世凭大师的遗世之作,果然名不虚传,这《东麓百穗图》,勾勒,渲然,铺垫,水墨跟画纸融为一体,果真就像将东麓山的秋景拿个框框圈起来,永久保存在这画纸上一般。"
任玉龙听了《东麓百穗图》这几个字时忽然皱了皱眉,脑海中忽然就像响起了一把熟悉的声音,也在说着这几个字。
就是梦里那少年的声音,"那可是前朝山水画大师关世凭的《东麓百穗图》..."
任玉龙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王梦宴背影的眼神,好像沉重了一些。
"少阁主,你也来看看呗,这画也是来之不易啊,在中原跟西北当中周周转转,要不是那次偶然遇到那倒爷,想来这辈子都是见不着这真迹了,"王梦宴还是没有回头,只是往后朝着任玉龙慵懒地招了招手,仍是低着头,笑着说,"少阁主不必拘谨,这虽然是王某人的客房,但自是王某邀请少阁主前来一叙的,少阁主便是主了,自得随意就是。"
任玉龙依然一动不动,也不做声,只是安安静静地望着王梦宴。
屋里又陷入了沉静之中,火星迸溅,跳入半空,随即又消失殆尽在半空。
直到许久得不到回应,王梦宴缓缓转身时,任玉龙才忽然转身,向着另一边的窗台走去。
窗台上放着一个剑架,剑架上横放着一把长剑。长剑剑身修长,剑鞘用的是黑铁制成,上面用细长的腾蛇飞舞雕纹作饰,每条蛇的蛇眼都是用白玉点缀,剑柄上拴着乳白色的流穗。
任玉龙仔细端详了这把剑许久,身后忽然传来王梦宴轻柔的声音:"这把剑,名水云身。平生水云身,不堕车马境。"
随着王梦宴的声音,任玉龙双手将剑从剑架上取下,这把剑看似轻盈,却是出奇意料的沉重。这把剑一直在窗台处,从窗口流入的冷风将它没得冰凉。
王梦宴轻盈的脚步声逐渐从任玉龙身后靠近,一直来到任玉龙身边,紧贴在他身旁。
他一手从任玉龙背后绕过,手臂搂在任玉龙背后,手心握在任玉龙执在剑柄的手上,另一只手也轻轻握在任玉龙扶在剑鞘的手之上。
任玉龙也随着他,没有把手缩开,但他却犹如被瞬间震慑,不由缓缓扭头。
王梦宴靠近自己的时候,顺便将一阵熟悉的幽香带往自己身边,将自己缓缓地笼罩起来,宛如刹那沉沦,深陷其中。
不是屋里沉浸着的荔枝香,而是靳长风身上的,雪松木香。
任玉龙宛如隔世一般扭头看着王梦宴近在咫尺的侧脸,王梦宴的脸白皙细腻,鼻梁高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