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岭8
江湖一别,十年秋。
当年任玉龙问虞年,什么是江湖。
虞年说,云聚云散,云卷云舒,这就是江湖。
聚散有时的是人,起落无常的也是人。
云聚而缘起,缘起而生。
云散而缘尽,缘尽而灭。
都说人生匆匆数十年,身边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一条路上一路走着,不知前路何处,不知何处前路。
有些人的出现就像昙花一现,有些人的出现是细水长流。
但昙花须有期,细水终流去。
说到底,于任玉龙而言,人生从来都是一条只有一个人在走的路。
梦中有过细水长流。
“名中有字为台,为报黄金台上意的台。”
也曾以为是昙花一现。
"在下泰歧观门前居士,靳长风。"
任玉龙闭着眼,醒来之后他神游许久后,剩下的都是靳长风。
是在许郎河上与靳长风初次见面,也是在大年三十那晚,在泰歧观后山山顶随了他一壶酒,听了一曲《雁归秋》。
既是后来在翠月居的赏雪问月,更是后来褶子沟破庙中未完成的亲吻。
任玉龙身上盖着一床厚重的棉被,想起破庙中的情景,他心头竟像有一头小鹿在瞎撞。
他的双手不知不觉地就按到那晚靳长风双手停留在自己腰间的地方,但他稍微动一动,浑身骨头都像是被牵扯撕拉那般疼痛。
但痛着他也不愿意睁开眼,不愿意从那点支离破碎的记忆温存中抽离。
那一个短暂的画面在他脑海中翻来覆去了无数次,他都还不舍得睁开眼。
好像只要他还闭着眼,这些温暖的画面,就不会消失。
他着急地伸手到怀中想要取出梨颅香,却猛地发现,一直被自己揣在兜里的那个小铜盉竟不翼而飞了。
"柔化度氏的十三里鸳鸯梨,难得的上等货色,"鹿见林站在桌子边上,低着头打开铜盉盖子送到自己鼻子前吸了一下,又将铜盉合上放到桌面,"别人用梨颅,是为了彻夜美梦,是为了放松神思,但柔化的出品,多有瘾性也有毒性,不能常用,这梨颅用多了,记忆就错了,神思也跟着乱了。但是你用这香,本来就是为了要忘掉一些事吧?"
任玉龙略显厌烦地睁开眼,轻叹了一口气,漠然地注视着屋梁,没有说话。
鹿见林又说:"可你偏偏却又不舍得忘掉,是不是?"
任玉龙转头向鹿见林望去,刚好看到门外白雪皑皑的院子里的一棵光秃秃的枣树,阳光正明,一对农户夫妇正从外经过。
农妇朝着男人比划着手势,男人同样也比划着来回应,一来一回后男人便往外走去了。
"你认识他们?"任玉龙问。
鹿见林答:"俩人都是哑巴,从前路过时候见他们被村里恶霸欺负着,随意帮了他们一把,他们记着。"
"随意帮了一把,"任玉龙嗤之以鼻摇摇头,"你这次也是随意救了我一把?"
"这次,不算随意,"鹿见林手里转着那俩核桃,望着任玉龙,仔细留意着他的神色,说,"祝星辰要想杀一个人,那人多半就是活不了的。那位小道士的武功看似有点门路,但他的底子并不好,是个半路出家的,这你知道。"
任玉龙当然知道,只是他仍是做着一副漠不关己的神态,只定定凝望着屋顶,问:"祝星辰是谁?"
"祝星辰是谁?看来你小子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鹿见林摇摇头笑了笑,走到任玉龙床边侧身坐下,和和气气地对着任玉龙笑道,"小子,许久没给你讲故事了吧,来,你鹿四哥今儿就给你讲个故事。"
任玉龙无可奈何地苦笑摇摇头,朝鹿见林给了个眼神,示意你继续。
"话说当年,那时候你怕也就是三四岁罢,你才刚到瀛山阁没多久,江湖上忽然出现了一位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人们都说,这恶魔长相极为丑陋,就像长着一张豪猪的脸,驴的身,双眼巨大且突出,满嘴獠牙,是人见了都只觉得可怖骇人,晚上回去要做噩梦那种。”
任玉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说话。
"这恶魔武功极高,在江湖上杀人无数,而且他杀人并没有目标,只瞧着自己心情喜恶,不分男女,不分老少,而且这人的手法极其残忍,据说是在人还活着的时候,将人的手手脚脚,活生生地扯掉,最后才将脑袋摘下来。所以在当时的江湖上,那可是一个叫人闻风丧胆,人人自危。"
"武功极高?"任玉龙听到这里,不由想起了当年杀害瀛山阁满门的人,也是武功极高,他疑惑便问。
鹿见林眯着眼笑了笑看着他,继续又说:"所以,当时武林中便有许多门派能人,英雄侠士,争先恐后,义愤填膺地就要为民除害,在江湖上声扬挑战这个魔头。结果啊,当年好几位武功高强的英雄,最后都残忍地死在那魔头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