鹬蚌
三人走近,众人皆注意到了那石碑之上密密麻麻的刻字。
“薄纸之上的字迹的确是誊抄,凌公子你说它真假难辨没什么所谓,不过,你现下见到的这块碑,它上面的刻字,一笔一划全部来自那澹台清逸手书的自白!”韩休道:“若你不信,大可叫那澹台傲出来辨认。”
他言罢头也不回,只向后抬了抬手掌,两个小弟子便心领神会,把抬着的石碑吃力地落下在地上放好,跟着再把碑小心翼翼地立起来,最后一点点翻转了这碑,把碑的另一面面向众人。
这石碑,澹台清逸手书被拓刻上的一面背后,另一面上刻出的字迹不再细密,只八个大字一分两列整齐排开。
韩休昨日抢着去为死者刻碑,刻的便是这个,翻转的一面是死者的认罪自白,面向世人的一面,是他想要写的八个字——祸心包藏,江湖败类。
“众家,”韩休得意道:“你们头先那样一个两个同眼前这种不明是非的人论短论长有什么用,该似我这样大声朝里面喊话,澹台傲那厮才能听得到。”
“还是韩掌门明智,那我们这就喊,”有人率先开口,铆足了劲头把自己的声量送进两重深院,他喊:“澹台傲出来!”
“你怎能这样喊?”有人眼见韩休摇头,立马明白过来,他制止了第一个喊出声的人,眼睛看着韩休,声音却朝院里吼道:“你该喊:祸心包藏,江湖败类!”
“祸心包藏,江湖败类!”
……
“祸心包藏,江湖败类!”
……
众人如此跟上。
呼喊声此起彼伏,势要让澹台傲听到。
此时已无人再注意凌风雪。
而正是此时,一柄剑刺入了韩休的胸口。
休粗而高的声音消失了,他惊愕地低了下头,众人的大喊声也停止了,他们惊愕地转过了头。
凌风雪的剑,不知真相的人叫它“傲雪”,清楚原委的人仍唤它“清霜”,以前没人在意这区别,可现在他们要在意了,因为江湖众家都看到了这一剑,江湖众家在此前从没想过凌风雪能刺出这样快的剑。
不只快,而且准。韩休已倒地,可没人去扶他,这些人都是习武之人,他们都看得出这一剑当胸看似可怖,却实则极精准地避开了要害,且如此迅疾地速度之下竟未将人对穿,凌风雪对剑的掌控已超乎他们的想象。
凌风雪这一剑当众刺出,若今日他不死,往后江湖上便一定又会多出一柄名剑来。有人想。
所以这名剑该叫“清霜”还是该叫“傲雪”?另有人想。
不能让他扬名立万。还有人想。
此人的剑和众家对立,不能让他活着离开这里。更多的人想。
凌风雪开口了。
“刚才有人说不相信澹台傲的剑招想要领教领教,不必了。”凌风雪说话间,“傲雪”已被从韩休胸腔中抽了出来,滴着血垂向地面。
“我见识过澹台傲的剑,”凌风雪又道:“一剑问明月,澹台傲剑招里那终极一击面前,我亦会败下阵来。你们谁若想要和他切磋剑招,先赢过我再说。”
有刀影和拳风同时逼近凌风雪,这两者也都快得似凭空出现。
刀影和拳风又在下一刻齐齐消失。
凌风雪的剑还未来得及抬起,他的周身已充斥了剑气。
一把剑,替凌风雪解决了刀影和拳风。
“问月”,澹台傲的“问月”。
刚刚挥刀的人是江北越山刀一派的封云越,而出拳的人则来自川西风城的不灭观。
越山刀封云越和不灭观出拳的弟子,这两个人现在都被澹台傲的剑吓得愣在了当场。
明明他们方才还信誓旦旦不肯承认澹台傲的剑招。
澹台傲的剑没有停。
下一剑,更为迅疾,也更有包含气劲。这一剑落下时,那块立在地上的石碑已被从“祸心包藏”和江湖败类”之间一劈为二。这石碑的两半,“祸心包藏”倒向了众门派一侧,而“江湖败类”则落下在已倒地的韩休的旁边。
凌风雪走向澹台傲,和他站在一起,背脊相依。
他们二人,一个面色现下看起来很不好,另一个孝服在身,蒙着白布的额头下方,有一双布满血丝的红了的眼睛,那眼睛此刻没有了少年明朗,已然黯淡无光。
各门派移步换位,其势之于这背脊相依的二人已成合围。
一剑惊百家,无妨,只能是这一剑而已。凌风雪仿佛听到有人在叫嚣。
强弩之末,如何能敌得过我们这么多人一起上。澹台傲好像也有听到。
合围之势中,剑气、刀影、掌力、拳风一点点升腾而起,僵持的局面就要被打破。
凌风雪很清楚僵持局面被打破的结果,他与澹台傲,有把握敌得过围攻他们的任何一个人。可若所有的刀剑掌拳同时袭来……